“韩国贵族势力庞大,各家各户关系复杂,父亲得了个不好完成的差事。”张良点评道。
张平看着儿子,张良的聪明才智,一向让他这个做父亲为之自豪,虽不曾在人前夸过,却一直在心里认可。
他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奈道:“子房说的是,为父没得选,韩国没得选,凑不够财帛,韩国就有亡国之危。”
“其实,父亲就算是凑够五十万金,韩国依旧有亡国之危。”
父子连心,张良能够感知到张平内心的苦涩与无奈,还是忍不住要证明自己,告诉张平,他才是正确的,“韩国亡国的根源早就埋下,祖父救不了,父亲也救不了,公子非也救不了,不改变韩国的根本,不铲除趴在韩国百姓身上吸血的害虫,韩国只有灭亡一个结局。”
“他们吸食百姓不够,还要收受他国贿赂,出卖韩国土地,出卖前线士卒,不铲除那些害虫,就算是韩国如同秦国一般强盛,数年以后仍旧摆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子房聪慧过人,思虑深远,可曾想过韩国若亡,张家何去何从?五世韩相,难不成要像你口中的那些害虫一样,转投秦国继续苟活?”
张平无意与张良争辩,他们父子在韩国这个问题,意见不同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一时半会儿的,就凭两句话是改变不了的。
他从书架后面,拿出来一份竹简,递到张良手中,“为父若是不能全身而退,你就带着它前往稷下学宫,齐国远在东海之滨,秦军的铁蹄尚未踏入。”
张良抬手,让竹简滚落开,两手端平,仔细阅览,不一会儿,他便将竹简扔到了矮桌上,“财帛再多,也是身外之物,我若去齐国,不需要这些。”
“父亲为韩王奔波做事,比我更需要。”
张平怎么能够听不出来张良话里的嘲讽,表面上是在关心那五万金,暗里却在嘲讽韩国的王与相,靠出卖财帛,出卖百姓的血汗换取苟安。
更是在嘲讽那些贵族,韩国度过了此次危难,他们仍旧会和往常一样,每日玩乐,不关心国事。
而这一切,都是以韩王为首。
“拿着吧,若用不上,就把它们分给百姓吧,韩人太苦,为父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张良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这一刻,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
曾经他的眼里,张平只会讨好秦国,讨好韩王,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希望的王,丢弃个人的尊严。
曾经他的眼里,张平收受官员贿赂,收取他国使者财物,是个贪财无度之人,不配为相。
而在这一刻,张良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片面,张平所承受的,不光是世人的鄙夷,还有来自儿子的不满。
然而,为了韩国,他无声无怨。
为了张良,他也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
张良伸手去拿他亲自扔下的竹简,比起刚才的轻若无物,竹简变得如同泰山之石一般,沉重下坠,让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他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去拿竹简,扭头跑了出去,“父亲,在家等我,千万不要去那些虫子的麻烦。”
“子房!”
“子房!”
张良早就跑远,注定了张平的呼喊得不到回应。
张良牵着一匹马出了府邸,迎着夕阳,往韩非的府邸赶去。
不等马匹停稳,心中焦急的张良,便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韩非门前的台阶上。
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张良大步迈过门槛,冲了进去。
“公子,公子!”
“张良有急事相求!”
韩非就在院子里,放了一张矮桌,坐在那里写文章,地面上还放着一壶酒。
听到张良火急火燎的声音,韩非抬头看过去,歪着脖子瞪大眼睛,喊了声:“良!”
张良来到韩非对面停下,低头看了眼写了一半的文章,他的心里生出一丝丝愧疚。
看韩非的样子,应该正是才思泉涌之时,却被他打断了思路。
“公子,我向你赔罪!”
张良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清脆的响声过后,他的脸颊快速胀红。
“你,你,,你”
韩非的心瞬间揪在一起,急得他差点说话利索起来,“有病!”
好端端地跑来找他,话没说两句,先自己扇自己了个大嘴巴子,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饶是张良有病,那也是韩非的小老弟,他把毛笔扔下,就要起身去为张良拿热毛巾敷脸消肿。
张良拉住起身的韩非,解释道:“公子,我不是故意打断你思路的,我要借钱,借很多钱!”
“多,,”
张良心里着急,还不等韩非把话说全,他就给出了答案:“所有,公子有多少,良就借多少!”
“八,八,,”
“八万金?太好了!公子我先借三万,若是不够的话再借。”
韩非抬手拍打激动的张良,打开拇指和食指,另外三根手指蜷缩起来,道:“八千!”
张良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他能想到的有钱人,愿意借钱给他,还不会得罪人的,就只有韩非了。
其他人,不管是比韩非有钱,还是没他有钱,只有张良去借了,那就是代表张平,就是损害那些贵族的利益。
也就违背了张良出来借钱的初衷。
韩非重新坐下,捡起毛笔,把竹简翻过来,在背面写到:‘遇到了什么事?’
“秦使要求韩国拿出五万金保平安,韩王拿不出钱,又不愿意得罪人,家父打算去向那些贵族们募捐,这些钱到了秦国,韩王肯定不会还给贵族们,家父已清空家底,也还不上,到时候迫于压力,恐怕韩王会放弃家父。”
张良的语速比起平时快了两倍不止,韩非却是听得眉头锁了开,开了锁,反反复复,没有定形,他在后面继续写到:‘李(涂掉),我陪你去找酒馆张先生,他钱多,不管他提什么条件,我都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