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同袍 【此去关山常入梦 他日扶桑待归期】
作者:钟楼番薯   梦回关山最新章节     
    “然后呢?”我问道。
    鲍一鸣深呼一口气,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一口喝光,缓缓说道:
    “我要去日本。”
    ……
    三人默然了很久。
    “英雄所见略同。”冯大帅道。
    “如今之计,唯有争分夺秒建立国防,训练军队,开办军械厂。”蒋百里道。
    “日本人能等么?”杨六奇道。
    蒋百里摇头苦笑。
    “联合各地,建立模范军。”冯大帅道。
    “此事恐怕不易,各地各自为政,非有一强势政府不可。”蒋百里道。
    冯玉祥忽然仰天长笑。
    “此事早有预谋,只不过是人人自己都想当这个政府罢了!”
    “张大帅,吴大帅,孙大帅,甚至加上我老冯,人人都觉得自己就是‘天子’!甚至咱们手底下那些人,未必就没有这样的想法!结果打来打去,就没一个能服众的!”
    “两位说说,你们认为这当今世上,还有谁能担此大任?”冯大帅直截了当问道。
    蒋百里想了想,摇摇头。
    “或许有,未必是一人。”杨六奇思前想后,模棱两可地说道。
    “对,未必是人,所以我让手底下的人都信了上帝。”冯大帅指指上面道。
    呃……这个……杨六奇心想我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啊……
    “上天之事,毕竟太虚。”蒋百里插话了,“也许一个高效的行政机构能够胜任。”
    好吧,起码这位“义兄”的看法算是比较接近了。
    “说是容易,问题是这需要的人哪里找去?”老冯继续“抬杠”道。
    但不可否认,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国无防不立,”蒋百里道,“先从军事人才开始培养。”
    “南方是有苏俄的军校,听闻西南也有,甚至张大帅那边也办得了,就是啊,这京城地界的老少爷们儿太多!”
    老冯居然是带着苦笑说的。
    “师夷长技以制夷。”蒋百里道。
    杨六奇心念一动。
    这是他跟蒋百里在车上跟他长谈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当时他还说过:
    “贤弟,有机会,去东洋军校留学。”
    “懂了!”冯玉祥摸摸头笑道,“正好我身边有东洋的人,这阵子正在聊这个事情呢!”
    “冯大帅,”蒋百里道,“我给你推荐一个人选。”
    杨六奇一听,似乎听出这位义兄的意思来了……
    果然,蒋百里接着说道:
    “这位杨贤弟是个人才,大帅可否一并推荐?”
    冯大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蒋先生,杨……杨兄弟是南方的人,为何你会想到推举他?”他问道。
    “在下感觉,我等做事,关系错综,始终掣肘太多。杨贤弟虽然是南方的人,但身家清白,基本没什么后顾之忧。况且以我之见,杨贤弟年轻有为,日后应该大有作为。”
    虽然大概猜到蒋百里的意思,但杨六奇也很惊讶他对自己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
    “蒋先生以天下为己任,冯某人深感佩服!”冯大帅拱手正色道。
    “在下何德何能,让两位费心!”杨六奇觉得自己再不谦让一下说不过去了,况且这也不是假话。
    “天下!虽然我冯某人读书不多,但蒋先生高风亮节,在下实在佩服!还望先生回报吴大帅,冯某不才,改换门庭不少,但起码大节尚算清白。今后国家之事,请一切大局为重!”
    冯大帅最后说得这么一通冠冕的话,比起后世他的评价来,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不过杨六奇暂时也想不了太多。
    最后的安排,是冯大帅修书一封,差人送往南方,先论和谈之事,再说明推荐之举。而杨六奇,也暂时呆在冯大帅营中,等待南方那位校长大人的回复。
    “贤弟,今后国家必然多事。你我均为军人,不应为一时意气鲁莽用事。我也会力劝吴大帅。”
    “贤弟此去东洋一事,倘若成行,务请尽学军事之术,回壮我国家之防。切勿贪图一时荣华富贵,乃至日后蒙羞!”
    “此去一别,日后不知何日再会。如万事俱备,务请来信告于愚兄我得知。日后学成归来,定当与贤弟痛饮三天!”
    这个是临别时候,“义兄”蒋百里的一番话。
    看着黄包车远去,杨六奇似乎有点失落感。
    ……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就接到校长大人回信,嘉勉一番,同意了。”杨六奇盯着杯子道。
    “就这?”我问道。
    “就这。”他答道。
    沉默良久。
    “什么时候走?”我问道。
    “快了。”他答了等于没答。
    “不一起去找找荆少云聊聊?”我问道。
    “去吧。”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这孙子不知道怎么了?
    “有啥放不下嘛?”我终于好像想明白什么了。
    他苦笑一下,站起来,打开正厅的门。
    门外庭院里,放着些盆栽,疏疏落落的叶子,还摆着些奇形怪状的姿势。
    鲍一鸣走到庭院中间,伸手摸摸,若有所思。
    我跟在后头,等着他说话。
    偶尔有个把伙计走过,瞅着这架势不明所以,都赶紧快几步躲开。
    “真放不下。”他直截了当说道。
    “兄弟还是女人啊?”我讥笑道。
    “也许吧,”他没有直接回答,“拜托你件事情。”
    “说。”我拿起花盆旁边水缸里的舀子给花淋了些水。
    “我会写信……如果有人联系我,我让她把信寄来这里,请你到时转给我。”
    “好!”我放下舀子答道,“还有吗?”
    “没了……还有,保重自己。”
    我苦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去了日本之后,对日后走的路有何打算?”我问道。
    “你我应该都知道如何去选择。”他拾起舀子,也给盆景浇起水来。
    “不要太过了。”我道。
    他一愣,看着我。
    “花不要浇太多水。”我笑笑接过舀子。
    码头上的轮船汽笛长鸣。
    三个人站在码头上。
    “保重。”
    首先说话的是荆少云,用他特有的尖利的嗓音。
    “多谢!”鲍一鸣戴上礼帽说到。
    “记住,‘过犹不及’、‘亢龙有悔’。”荆少云道。
    这在大学里待惯的还真是……
    “不要太高调。”我说道。
    鲍一鸣笑笑,点点头。
    轮船冒着黑烟,渐渐消失在海天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