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东山
作者:钟楼番薯   梦回关山最新章节     
    看见乜斜在地上只剩大半截的“东山氵”招牌,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错,我要找的“东山酒馆”应该就是这里了。
    这是大虎山黑三爷在临分别前,告诉我的一个去处。
    但是看到这里断垣残壁的惨状,我很怀疑这里的东家“老山东”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令我大感诧异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几个人在废墟里忙碌,有条不紊地,正在整理废墟里抢出来的物件。
    虽然他们身上的衣服,大多有烧焦的痕迹,且满面烟尘之色;但他们的神情,居然没有任何的慌乱。
    “掌柜的,”一个汉子对其中一个人道,“这后壁里的好酒整破了两缸。”
    此时他的脸上才露出遗憾的表情来。
    “成吧,”掌柜的头也不抬道,“这年头,好酒还不一定能卖上好价。”
    掌柜的……这莫非……
    “掌柜的,”我上前拱手道,“我是黑三爷的朋友。”
    本来我想说是黑三爷介绍过来的,但一想万一对方以为我想入伙这可说不清。
    掌柜的一抬头,放下手里的物件,也拱了拱手道:
    “失敬,甩个蔓儿?”
    头痛,又来了……
    “在下姓郭,关内过来的。”我直接说道,没有尝试去对他的“切口”。
    掌柜的咂了几下嘴,若有所思。
    “敢问掌柜的可是‘老山东’。”我问道。
    “咱就是。”他答道。
    我刚想开口,他突然就叫道:“柱子!整那后壁的好酒来!”
    嘶~~~还要喝???
    看见那两个缺口大海碗,我眼都直了。
    我想,这东北我真是不能久待了,否则早晚得一头栽地上交代了……
    柱子把酒满上,老山东拿起一碗,举到面前。
    我知道这一关我是躲不过去了,只好也捧起了碗。
    “干!”说完这话的老山东一仰头,都没见他怎么动静,一个大海碗就见底了。
    我噎了口唾沫,把心一横,举起碗,屏起呼吸,大喝了一口。
    随后我就知道我这行为有多二了。
    止不住咳嗽的我,幸好还来得及把碗放在破桌,不过已经洒了不少在地上。
    老实说,东北人的酒量我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之前在那位张大帅那就碰到过一回,但上回那个酒,比起这个来,而真是差得远了……
    “啧!糟蹋了!”一旁的柱子不无惋惜地哼道。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我,再次捧起碗——这回我学乖了,慢慢喝。虽然酒还是很“辣喉”,但起码喉咙已经有一点儿适应了。
    “见笑了!”老山东又给自个儿满上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兄弟往哪儿去,这铁道怕不好走了,咱待会儿喊人赶车送你们一路。”
    啥嘞??这位这么快把口子给封了??我还没说我来意好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
    “给兄弟搬碗浆子?”
    我一愣,连老山东都把头抬起来了。
    说话的是栓子,虽然他这个年龄自称“兄弟”总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他是为啥……
    “甩个蔓儿?”老山东手一招,他下面的人又拿来一个碗满上。
    栓子并不打话,捧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虎头蔓。”栓子放下碗擦擦嘴道。
    “爷们儿从哪来?”老山东道。
    “称不起爷们,在家吃饭。”栓子道。
    “是路过还是候着?”老山东道。
    “来见掌柜的。”栓子道。
    听到这儿我都大概听出来了——好歹我也是“在帮”的“大爷”,有那么点儿“黑话”基础,虽然我懂的那一套跟这边有点不同是了。
    “这位是?”老山东指指我问道——他问的是栓子。
    好么,这是反客为主了?
    “俺爹林子里捡到的。”栓子笑嘻嘻道。
    真是岂有此理……再这么下去大少爷我非得被当成傻子不可!
    “并肩子,在下龙子龙蔓。(自己人,在下姓孙。)”
    可能是喝了老酒,我血气直往脑门上冲,于是直接讲了我知道的“切口”,反正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总能够听出我也是“道上”的。
    栓子听完,眼睛瞪大,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也说出了切口,或者是他没听懂?
    老山东眉毛一皱,突然道:
    “哪处相家,递个门槛?(是哪里的弟兄,报个名号?)”
    嗯?这……这是京城一带的“切口”啊!
    “京北并肩子(弟兄),仁义海青天柱念弯(我师傅是在帮执法的老公)。”我拱手道。
    这里面有些是我自己突发奇想加的,因为我记得我“师父”老夏告诉过我,这些“切口”大部分是约定俗成,但也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总之要够隐晦就行。而此时我不过是为了表明“在帮”身份,似是而非也未尝不可。
    闻讯围过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栓子傻愣愣的好像搞不清状况,这里面还只有老山东神色不改地拱手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上炕盘道。”
    我瞅瞅他此刻身无长物,那个“炕”都没影儿呢,料想这句话实际上不是真要我“上炕”,是表明我已经“上道”了,可以用江湖规矩了。
    不过他下一句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
    “搬浆子,砌福海,好嚼果儿全上来!”
    “搬浆子”,这个我刚才听过,是“倒酒”的意思……
    只见得老山东的那些弟兄们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弄出来一碟一碟的小菜,破桌子摆满了一桌,海碗里也满上了。
    事已至此,我心里苦笑,知道这下子躲不过去了。
    “方才多有得罪,”老山东举起海碗道,“兄弟我在此赔个不是了!”
    我连忙举起碗还礼,说些(我认为的)场面话——喝是免不了了,喝了一大口之后,我赶紧在桌面摸了几颗花生什么的塞嘴里,肚子里有点货应该比空着好打发些。
    “不知兄弟来关外,是发的什么财?”老山东若有若无地问道。
    这是盘我底了。
    “鬼子打过来了。”我简短答道,喝了口酒——老实说我真的也很难解释,只好含糊过去再说。
    “正好!”老山东一仰头,把一碗酒喝个底儿掉。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