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维尔镇的镇长吉恩·布鲁维尔先生独自坐在二楼落地窗边的办公桌后面,给自己倒了一杯价值不菲的银雾岭葡萄酒。
布鲁维尔镇是位于东谷镇与寂岩城之间的中等规模村镇,周围有数十倍于镇子大小的高质量田地,供给着寂岩城约十分之一的粮食。
镇长先生最近却有一个烦恼,那就是墓地附近出现很多不死生物,派去调查的民兵无一返回。
讲道理,这事应该寂岩城派人来解决,但因风神祭临近的缘故,城卫队让镇长自己想办法。
他发布了委托,几队冒险者从寂岩城赶来,进入墓地后,随即也音讯全无。
不得已,他亲自写了封信件给某个名声不太好的公会,许诺了诸多好处。
如果那个公会成功了,那墓地的威胁就解除了。
如果那个公会失败了,那应该足以引起寂岩城的重视。
今晚,就是今晚,他祈祷着自己的烦恼能够飞走。
*
晚上七点五十分左右,天已经全黑。
林凯坐在布鲁维尔镇最贵的旅店门口,打着哈欠。
隔着门,身后的旅店大堂内传来独属于酒鬼们的喧嚣。
门被推开,身后的声音瞬间放大。
“你怎么不进去喝点啊,”潘醉醺醺地说。
她一手搭在林凯肩膀上,一手将一个大酒杯推到林凯面前,里面还有半杯麦酒。
林凯嫌弃地看着麦酒上飘着的酒花和油渍,说道:“我要保持头脑清晰。”
“我看你、你是想留着肚子多吃点吧,”潘打了个满是酒味的饱嗝,“圆、圆乎乎的男生不令人讨厌,脂肪能有效吸收打击。
但是啊,要是太、太胖的话,身法可就不、不灵活了。”
她将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空酒杯丢在林凯身边的一个大餐盘上,半个小时前,餐盘里堆满了两三人份的食物。
“既然选择加入佣兵公会,就要适当融入。”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街道黑暗的拐角响起,随后白色的绷带逐渐走到路灯那昏黄的灯光下。
是费德罗。
林凯看着路灯下孤身一人的费德罗,笑道:“多谢提醒,想必费德罗先生特别合群,才能提出如此富有启发性的建议。”
“你们几个别在那废话,都跟我来。”
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
露尼娜站在旅店二楼的阳台上,深秋的夜风中长发飘舞。
林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阳台,意思是询问他们是否要去二楼阳台。
露尼娜翻了个白眼。
白眼之大,林凯在楼下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露尼娜轻巧跳到阳台围栏上左手临魔,右手做了个动作。
虽然听不见露尼娜说了什么,但是以林凯的目力可以清楚看见她临魔时在空中书写的字符。
只要将字符左右反过来,就能得出露尼娜视角写出的魔法真言。
“tomlas taka ao biku fuloo风高奥低浊?听起来发音有点怪,但是配合百字真言的注释,这大概是利用空气来缓慢降落的?”林凯喃喃自语。
这次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露尼娜施展魔法之后,在阳台上一跃而下,一股清风将她托起,使得她在空中一边呈行走的姿势,一边向下缓缓坠落。
而那件紧身法袍在这种时刻,反而因为过紧而阻止了上升气流造成的春光外泄,只是将露尼娜的长发吹起。
林凯将地上的餐盘收起,放到旅店门口的一张空椅子上。
整理一下装备,跟了上去。
*
露尼娜带领着三人穿过布鲁维尔镇以及镇外的农田,来到一片森林边缘。
这里有一块被残破砖墙围起来的土地,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方挂着一块招牌,勉强可以辨认。
布鲁维尔镇公共墓地。
“也不知道每年的拨款都去了哪里,”费德罗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挠了挠同样缠满绷带的下巴,“墓地破败成这样,难怪会滋生不死生物。”
露尼娜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加了个弱光术:“你这家伙平时不怎么出城,这墓地还算好的,至少围墙没塌。”
“什么?”费德罗绷带之间的眼镜瞪大。
潘大笑道:“哈哈哈哈,把修缮墓地的钱拿走,分镇里教会一点,让他们每个月来墓地做一次祷告,这都是常规操作。”
林凯默默听着,没发表意见,只是默默为自己、潘和费德罗也加持弱光术。
“挺亮的嘛,”费德罗评价道。
露尼娜取出从镇长那里得到的墓地钥匙,推开墓地大门。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大小不一的墓碑,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类似凉亭甚至房屋的陵墓,它们属于镇里逝去的有权有势之人。
墓碑顶端一般都刻有神只的雕像,不过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别的原因,很多雕像都没有头颅。
月光在云层后时隐时现,映照出墓地间飘散的稀薄雾气。
林凯默默取出黑曜透镜戴上,以防不备。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干枯的声音说道。
循声望去,远处一扇陵墓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从中走出一道提着提灯的身影,扛着一把扫帚一类的工具。
潘小声提醒:“小心,有古怪。”
露尼娜点点头,上前一步,说道:“你是这里守墓人?几天前来了几批冒险者,你见过他们吗?”
“见过,他们,都,很友好,你们,应该,见见,他们。”
“别拐弯抹角的,”露尼娜命令道,“我们有镇长的委托,你走近一点。”
“好。”
随着守墓人向前移动,众人立刻发现不对劲。
守墓人身上的灯光好像不是从手里拿着的“提灯”中射出的。
那盏提灯一样的物体本身并不发光,光线来自于提灯之后,导致众人看不清提灯的细节。
露尼娜提醒林凯等人:“无论看见什么,你们都不要主动出手,等我先问话。”
这时守墓人已经完全进入几人弱光术的照明范围,林凯暗暗吸了一口气。
守墓人手里拎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提灯,而是一颗腐烂的人头,极有可能就是守墓人自己的。
他的腹部被剖开,内脏全部不翼而飞,腹部空洞里插着一根灰白的手指。
手指尖端如同蜡烛一般燃烧着,下端则伸出很多死白的触须,扎根在腹部空洞间,不断吸收着人体油脂以供燃烧。
肩头抗的并不是扫帚,而是沾满泥土的铁锹,并不断有血迹滴落。
脖子以上的也不是什么人类的脑袋,而是墓地某座雕像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