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地说笑了一会，珍珠私下跟玉琦说：“主子，栓子把周淳带回来了。”
    “周淳？”玉琦迷茫地看着她。“哪个？”
    珍珠解释道：“老早之前，安王府里毒死过一个江南的举人叫周清，周淳是他的弟弟。”
    “安王府倒之前，周清进了国子监读书，他还写了一本《宁王怨毒记》。”
    玉琦记起来了，“就是弘晖跟着皇上去南边赈灾的时候，跟他一起回京的那个？栓子带他回京做什么？”
    珍珠说：“就是他，周淳如今已经是举人了，他十分精通洋文，能写能说，”
    “他也有心出海看看，栓子怕皇上手里没有会洋文的通译，就把他弄了回来。”
    “栓子说周淳在江南文坛有些名声，于天文历算上很有些造诣。”
    玉琦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来跟皇上说吧。”
    等胤禛回来，一听说周淳十分高兴，“朕当年就说这小子有点意思，没想到居然精通洋文。”
    玉琦问：“船都快造好了，皇上打算派哪个出海？”
    胤禛想了想说：“让胤褆去！”
    玉琦挑挑眉，“为什么？他那性子可不好相处！”
    胤禛一笑，“如今咱们船坚炮利的，就是要出去耀武扬威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占些地方。”
    玉琦都惊了，他这是开疆拓土上瘾了？
    胤禛仿佛知道她想什么，笑着说：“朕可不是好战之人，”
    “是摊丁入亩阻力太大，那些人死死盯着土地，朕得给他们找些别的赚钱路子。”
    “宝船后面是可以跟商船的，让谁去不让谁跟，朕说了算！”
    玉琦明白了，他是想用海贸吊着那些世家大地主，让他们把眼睛从耕地挪到海贸上，进而放弃抵制摊丁入亩。
    至于派老大胤褆去，就是让他出去闹腾的，动静闹得越大，那些贪婪的世家大族就越想跟去分一杯羹。
    毕竟，有朝廷做后盾，等于免费保镖，利大风险还低，傻子才不去呢。
    胤禛就是要拿这个名额来换他们支持摊丁入亩等政策。
    玉琦问：“这是不是叫围魏救赵？”
    胤禛一笑，“差不多！那些个世家大族最是麻烦，”
    “先把他们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玉琦挑挑眉，他这个“解决了”，听着可不简单。
    胤禛冲她一笑，“想什么呢？”
    玉琦轻声说：“皇上不会想……”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胤禛哈哈一笑，“你想哪去了？破了他们的财就够了，要他们的命就太明显了！”
    玉琦想到前十四福晋因为海贸沉船损失惨重，居然打她玻璃铺子的主意，最后身死；
    那些世家大族若是在海贸上投下大量的银子，只要翻一次船也够他们伤筋动骨的了。
    雍正四年正月下旬，大阿哥胤褆带着弘昱到京城了。
    他进了养心殿，纳头便拜，山呼万岁，十分虔诚。
    胤禛亲自把他扶起来，笑着说：“大哥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咱们坐着说话！”
    他看一眼弘昱见他壮实不少，笑着拍拍他的肩，“弘昱都长这么大了！”
    弘昱低着头，恭敬回话，颇为拘谨。
    坐下后，胤禛先问了嫂子和孩子们可好，这才说起正事。
    大阿哥胤褆听得十分认真，却越听越泄气，
    他是钦差大臣，船上的兵丁却是由大将军节制，剩下些水手、杂役、笔贴式给他使唤。
    说什么军政分开，其实就是不信任他。
    等从养心殿出来，父子俩往慈宁宫去见太后和惠妃，
    胤褆越想越觉得没意思。
    在康熙朝，他可是带过兵打过仗的皇子！
    如今呢，皇上封他为钦差，却说一旦遇险船队由他指挥，可要是不遇险呢？
    所以，其实他什么主都做不了，就是一个憋屈！
    他有些不想干了！
    弘昱看出阿玛不高兴了，他也知道为什么，轻声劝道：“毕竟是第一次出海，皇上难免谨慎一些。”
    胤褆这几年越发倚重这个大儿子，听他如此说脸色稍微好看一些，心里依旧郁郁的。
    见到太后，略说几句话，两父子就去见惠太妃，
    惠太妃早早就在院门口等着了，一看到两人就开始抹眼泪，
    等两人走到跟前给她磕头，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胤褆见额娘已经头发花白，心里十分愧疚，立刻意识到出海的事情不能推，
    出去走一趟，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求一求，或许就能把额娘接去蓬莱了？
    在惠太妃的院子里，三人又哭了一场。
    惠太妃先抹了眼泪，拿帕子给儿子和大孙子拭泪，把两人让进正房里。
    这里说是正房，却远远不如惠太妃原来宫里的偏殿敞亮，家具摆设倒是不差，就是太小了，
    胤褆心里自责不已，自己在蓬莱住那么大的院子，额娘却住得如此逼仄，算什么儿子。
    惠太妃握住他的手，慢慢掰开他的拳头，柔声道：“宫里哪能跟宫外比，有这个院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里地方虽小，也够用，你还没看别的院子呢，都是挤了好几个人的。”
    “这里吃用比以前还精细些，除了给太后请安也没事做，还许我们去慈宁宫花园疏散，已经很好了！”
    惠太妃说了许多，只是胤褆陷入自责里，一时没有反应。
    惠太妃怕他惹事，狠狠心捶他两下，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做什么？”
    “你犯错在前，不得先帝喜欢在后，皇上和太后能如此优待我，咱们就该知足。”
    “如今皇上开恩，给了你差事，你定要好好办差呀！”
    胤褆觉得额娘捶他那两下跟挠痒痒似的，却也让他醒过神，闷闷地应是。
    惠太妃语重心长地说：“儿呀！好好去，好好回来，额娘等你回来！”
    胤褆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用力地点点头。
    出了宫，胤褆就对弘昱说：“咱们得弄清楚皇上的目的，为了你祖母，咱们必须让皇上满意。”
    弘昱精神一振，恭敬应是，他不怕吃苦就怕阿玛看不清形势。
    胤褆是学过兵法的，结合从亲朋故旧那得来的信息和朝廷近期的政策，他很快明白皇上的目的。
    同时也看出里面的好处，开疆拓土、威慑海外，必然带来大笔财富，包括抢来的、进贡来的等等数之不尽。
    他笑着搓搓手，既然有好处，那他就不客气了！
    转眼到了三月，装备了火枪、火炮的宝船抵达天津卫。
    以贝子胤褆为钦差大臣，数十艘宝船和许多民船浩浩荡荡地出海了。
    转眼到了十月，太子的女儿一周岁了，要办抓周礼，圆明园又热闹了一番。
    玉琦喝了不少酒，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听着院子里柔惠和吉日格勒的笑声，玉琦舒服地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