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施璟穿着一身素净白衣,面无血色地站在陆家奠堂前。
才不过短短几日,她整个人就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之前,傅施璟还能骗自己,说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只要她一日未见到陆司淼的棺椁,说不定那人就没死。
但当这一刻,她活生生站在陆司淼的棺椁前,而一想到棺椁里却躺着那已经不会再醒来的人……
傅施璟舌尖阵阵发苦,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快变得模糊不堪。
怕自己又晕在这地方,傅施璟深吸一口气,忽然发狠对着自己的舌根狠狠一咬。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自她嘴里渐渐弥漫开来,傅施璟终于彻底清醒起来。
面对眼前这副棺材,傅施璟眼圈下青黑一片,迈进了沉重的一步。
陆裕见她进来这么久,都只是定定站在陆司淼的棺椁前,久久无话,只一双秀气的眼眸死死盯着,不知所思所想。
他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傅家小公子,你真是我二弟的好友?”
傅施璟耳边听到他的问话,才结束了脑海中一片嗡鸣,只觉得自己慢慢从无边无际的云边复又落回这真实的人间。
她抿了抿唇,沙哑着声音,说:
“是,我、我是。”
说完,傅施璟忍不住握紧拳,暗自苦笑。
在那个人身边也算有段时间了,可从他生到他死,她至始至终却只能对外称‘好友’二字来诠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短短两个字,却概括了他与她这一段孽缘。
傅施璟咬得牙根发酸,才强忍着泪水不落下来。
陆裕不知道她与陆司淼之间经历过的种种,在他这个外人看来,傅施璟的到来简直是莫名其妙。
“看来傅小公子与我二弟关系不错,为了来拜他,都动用了宫中的关系。只是,傅小公子未免过于夸张了,我陆家也并非不讲理的人,若你有心来祭拜,怎会拦你?何必大动干戈,惊动宫中贵人,叫我陆家怎奈何堪啊。”
陆裕这话,倒是把自己之前与家丁说的,要随意打发了傅施璟的意思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傅施璟从前与陆司淼交谈过,不是不知道陆裕的为人。
只是,事到如今,人都没了,她此时此刻也不欲与这厮做什么口舌之辩。
她没心情……
“没什么,只是我做事向来谨慎,若叫贵府不舒坦了,还望多担待。”
傅施璟说这话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陆裕。
陆裕再嚣张,也只是一个商贾当家,自然不能轻易得罪傅施璟,他只好忍下这口气,却死死盯着傅施璟的背影,恨不得刺穿个洞来才解气。
哼,果然,和陆司淼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货?
与那人一样讨厌罢了!
陆裕撇过头去,闷声道:
“傅小公子言重了。”
正当这时,有人走过来,对陆裕说:
“大少爷,时辰到了,该叫老爷和二少爷起棺离府了。”
此话一出,傅施璟猛地回头。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陆裕挑了挑眉,冷哼一声,道:
“傅小公子这般大惊小怪,莫不是不知晓秦嵘丧规?自然是带去入土下葬了。”
傅施璟见周围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却根本不在乎,只听到陆裕的话后,颤了颤眼帘,忽然毫不犹豫地抬眸,看向陆裕说:
“我也要去。”
陆裕这次是真的被她惊到了。
“你、你也要去?”
傅施璟的眼神却愈发坚毅。
“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离开。”
不到最后一刻,傅施璟总想着,会不会都是一场噩梦。
或许,梦醒了,就好了呢?
当陆司淼那副棺椁与傅施璟擦肩而过时,她的耳边忽然出现了一阵幻听。
那是陆司淼的声音,是他曾经与她说过的话。
【我冠以陆姓,名唤司淼,乃为家中庶出,行二。不知新晋皇商陆家,可否……护得住你?】
再恍惚一瞬,棺椁已经被陆家下人抬走,就走在自己前方,与傅施璟渐行渐远。
她晃神,一眨眼,仿佛那不是一副沉重的棺材,取而代之的是一刹那的一抹残影,是陆司淼出现在远处,跑着跑着,却又停下来笑着转过头来,对她说话。
【喂,愣着干嘛?别读书了,陪我上元节出去玩啊?】
傅施璟呼吸一窒,众人都走了,独留她愣愣站在原地,伸出手去企图挽留残影。
“我……”
【你再不和我一起,我真走了!】
陆司淼不给她任何机会,撂下这一句话,就忽然转头离去。
残影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傅施璟一个人呆愣着,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憔悴得不成模样。
“骗子……陆司淼,不是说好要护着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