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月被苏元明这一跪,彻底六神无主,她只觉自己指甲掐住掌心,几欲要掐出血来。
正当她无话可说时,苏皖带着墨音及时出现。
只见苏皖携了墨音急急入殿中,走到苏元明身边,就要去拉他起身。
“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难道是要为难公主吗?”
苏元明却凝视着她,良久后才问道:
“为父就问你一句,你弟弟与公主之间的事,你这个做姐姐的,知不知道?”
一句话,叫苏皖把想搀扶他起身的手又默默收回了。
苏元明便自己站起身来,冷笑连连。
“原来你都知道啊。”
说罢,他忽而抬手,作势就要打苏皖。
苏皖心尖一颤,下意识闭上双眸,墨音惊呼一声,随即毫不犹豫抱住苏皖,想替她受这一打。
是裴文月眼疾手快,及时出声阻止了苏元明。
“苏大人,这里是凝宵殿,你既敬本宫一声和硕大长公主,便不可随意放肆!如今站在你眼前的,可不再只是你的女儿,过几日,她便是东宫唯一的女主人,当今陛下钦定的太子妃,亦是太子殿下的正妻。这巴掌是否能打,还请苏大人权衡利弊,好自为之!”
一番话说完,苏元明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苏皖只觉一阵微风拂过,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她和墨音都听到了裴文月对苏元明的警告,便虚虚睁开眼。
只见苏元明面色阴沉,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父亲……”
苏元明定定看着苏皖,末了,对她说:
“公主殿下说得对,如今,为父早已管教不了你了。日后,你是主子,我是外臣。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打你呢?”
他似乎很是失望,又带有几分落寞和哀伤,默默把身子转向裴文月,再不看苏皖一眼。
苏皖一下子慌不择神,她想了想,就要下跪,却被苏元明余光瞥到,说:
“别,如今你既已贵不可言,我受不得你这一跪。”
“我身为苏家女儿,跪自己的父亲是天经地义,父亲这样说,难道是不要我了吗?”
苏皖眼含泪花。
苏元明抖了抖手,“你与你弟弟,联合起来骗我骗得这样深,眼里还哪有我这个父亲?你弟弟昨日还妄图忤逆我,被我狠狠罚了一顿,关了起来。你既认你是苏家女儿,莫非你也要我罚你一顿?”
苏皖心中充满了痛苦。
“父亲到底对阿弟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顺带打死了他身边那个替他欺上瞒下的小厮。”
一瞬间,裴文月站了起来,“苏大人怎么可以这么做?!”
苏皖不敢置信,倒退一步,“阿鸢?父亲打死了阿鸢?”
她见苏元明默认,顿时又冲上去紧紧扯住苏元明的衣袖。
“阿鸢对阿弟很重要,他陪了阿弟那么久!”
却被苏元明挥开,“又当如何?!”
他再不想同苏皖多说一句话,直接看向裴文月。
“臣今日来,自然明人不说暗话。公主殿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的待嫁之身,请恕我苏家无福消受公主之缘,还请公主殿下写份诀别书来,好让臣带回去给犬子,就此斩断你与他的一切瓜葛。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与他各走一道,再无任何牵扯!”
裴文月被他的话震慑得跌坐回去,一个劲儿捂住心口,只觉呼吸渐渐困难。
卿卿见状,哭着上前替裴文月顺气,一边怒骂苏元明。
“你一个外臣,竟敢如此放肆,对我家公主这样无礼!”
苏元明冷笑一声。
“若说放肆,公主殿下瞒着陛下与我这个苏家之主,和犬子来往多时,岂非更叫人诟病?”
“你……?!”
卿卿正欲与苏元明继续辩驳,却被裴文月稍稍扯了扯。
“够了卿卿,你退下。”
卿卿瘪了瘪嘴,只好住嘴。
裴文月冷笑一声,对苏元明说:
“也好,此生终是我与他有缘无分,便如今日苏大人所愿,予你苏家一纸诀别书。从此,我与他,情断义绝……”
苏皖被墨音扶着,听到这话,不由得站在底下别过脸去,闭上眼,微蹙着眉。
“父亲,你今日这般作为,阿弟不会原谅你的。”
苏元明顿了顿,才道:
“为父,不需要他的原谅。”
裴文月撑着自己沉重的身心,站起来,对卿卿道:
“卿卿,替我取笔墨纸砚。”
“公主?!”卿卿焦急万分。
“去!”
被裴文月冷呵一声,卿卿眼里嵌着泪,却也只好扭头往内室走去。
不多时,纸笔都被卿卿拿来,裴文月拿起笔来,竟觉得如千斤坠,她手都在抖,只好暗自掐了自己一把,逼迫自己执笔落字。
当字字如花浮现眼前时,她与苏重朗的一切美好回忆亦如美梦一场,叫她不自觉红了眼眶。
可惜,梦终有苏醒的一刻,如今,梦碎了,她也该面对现实了。
当诀别书写成时,裴文月狠狠把手中的笔甩在一旁。
她猛地挥袖,转身背对苏元明,倔强又高傲地挺直脊背。
“苏大人,一切如你所愿。此诀别书,望你好生珍重。待本公主出嫁之日,便由你亲手交给……他。”
卿卿捧了诀别书,下来交给苏元明,趁机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元明视若珍宝接过手,把诀别书护在怀中,对卿卿眼中的愤恨全然视若无物。
他对裴文月的背影恭敬一礼。
“臣代表苏府上下,感念公主殿下成全之恩!”
此话落,苏皖与裴文月都不由得黯然神伤,裴文月更是止不住闭目流泪,手藏在长袖中不断颤抖,指甲掐住掌心,已然逼出了点点血珠。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