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宫里，德妃娘娘王淑仪坐在殿内临窗的榻前，手中轻抚着一件已经旧了的婴儿小衣。
    她眼中隐隐泛着水光，随着越来越通红的眼眶，泪水迅速在眼中积聚。
    为了防止眼泪滑落，德妃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的远方。
    她的琛儿已经十五岁了，一晃七年时间一瞬而过。
    他又等了她七年，如今的她已经三十四岁，而比她还大三岁的他已快将近不惑之年。
    这辈子他真就依了当初的誓言此生非她不娶......
    人生差不多即将过半，她舍不得再浪费时间不能同他厮守，毕竟她可以说已经耽误了他半辈子。
    可她的琛儿十五岁还未及冠，若真是现在就离开，她就看不到他娶妻，也无法参加他的及冠之礼了。
    ......
    这般想着，那强忍着的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沿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瑞珠端着一碗银耳羹入殿的时候，看见德妃这般模样，心下也是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娘娘在烦恼什么她又岂会不知，可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有所得就必有所失，有些抉择始终是要做的。
    放轻了手脚，瑞珠走到榻前，将手中的银耳羹轻轻放置在茶几上。
    拿过茶几上摆放着的锦帕，瑞珠动作轻柔的替德妃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
    “虽说如今已是开了春，可二月里的天终究是寒凉的，娘娘莫要在窗前久坐吹风，以免不小心着了风寒。”
    德妃闻言将手中的小衣放在身边的榻上，接过瑞珠手中的锦帕自己擦拭了下眼泪后将其放下。
    德妃没有说话，只轻轻摩挲着身边的小衣。
    良久后她才开口说道：“这小衣当初还是本宫亲手做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可一眨眼，本宫的琛儿已经十五岁到了可以去封地的年纪了。”
    “是啊，时间如梭，岁月易逝，奴婢如今都三十二了，当初殿下刚出生的时候那白胖胖的小模样还好似在眼前呢~！”
    瑞珠二十五岁没有出宫，选择嫁给了宫中的一个侍卫，当然也是因为舍不得德妃这个主子，想要能继续留在宫中侍奉。
    ......
    听见瑞珠说起封泽琛刚出生时候的模样，德妃也止不住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慈母的微笑。
    “是啊，想想当初怀他的时候也没多能吃，他生下来倒是胖嘟嘟的。”
    “皇上如今给殿下封了晋王，也赐了封地晋州，娘娘也可以放心了，若是殿下知道娘娘的想法，想来也是会支持娘娘的决定的。”
    “会吗？琛儿虽嘴上不说，可本宫知道他心里是极敬重他的父皇的。
    皇上虽然不爱我，可对琛儿一直都是很不好的。
    本宫怕...怕琛儿会恨我这个母后不守妇德，也怕我们母子往后再没了见面的机会。”
    “那娘娘就舍得那位继续蹉跎下去？”
    “自然......是舍不得的。”
    “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宫里皇上独宠皇后娘娘也这么些年了，看这样子，皇上还真是打算独宠皇后娘娘一辈子。
    难不成娘娘就真的舍弃了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这后宫蹉跎一辈子？
    奴婢希望娘娘能幸福，殿下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要娶妻了，殿下终归不是那个能一直陪着娘娘的人。”
    ......
    瑞珠的话说完，德妃低垂着眼眸，久久不曾在言语。
    见状瑞珠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行了个礼后悄悄退出了殿内。
    有些事总归还是得娘娘她自己想清楚。
    只是当瑞珠退到殿外的时候，看见不知何时站在了殿门口的封泽琛，心下一紧，不知殿内方才和娘娘的对话被他听去多少。
    所以见礼时，一向沉稳的瑞珠动作难免有些慌乱。
    封泽琛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摆摆手示意瑞珠退下，自己则抬步进了殿内。
    瑞珠离去前，看了眼封泽琛进殿的背影，转而想了想，觉得殿下听见了也好，或许最终能帮娘娘做定抉择的人会是殿下也说不定。
    虽不知最后殿下会帮着娘娘做出何种选择，但瑞珠觉得，殿下那么敬爱娘娘，那结果应该会是好的。
    ......
    封泽琛进殿的步子很轻，以致于此刻思绪仍然混乱的德妃完全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直到封泽琛走到了她面前，出声向她行礼时，她才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德妃脸上忙一改先前的惆怅之色，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起身亲自扶了封泽琛一把。
    “琛儿快些起来，这儿又没旁人，何需多礼。”
    封泽琛依言直起了身子，先是扶着德妃坐回榻上后，自己才又走到她身边的榻前落座。
    ......
    封泽琛看了眼德妃身边榻上放着的那件小衣，他知道，那是他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其实很早之前，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次从尚书房下学回来，听见他母妃和瑞珠姑姑的谈话，他就已经知道母妃心里不爱他父皇，有着另一个心上人。
    之后也就是前段时间有一次他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也碰巧听见了母后跟他母妃说的话。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勤国公府的长子苏懐，如今的定国镇西大将军才是母妃一直放在心底的心上人。
    也是从那次的谈话里，可以说他知道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那就是母后要帮着他母妃假死出宫，成全了他们之间的这份情谊。
    ......
    可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巧合，那次白若棠和德妃之间的对话不过是白若棠早就想好了的。
    有些话德妃一直羞于对儿子启口，那就让她找个机会让他知晓好了。
    这事德妃本人都不知道，瑞珠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白若棠也是赌一把，因为封泽琛到底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小琛儿白若棠自认为是足够了解的。
    她相信，不管封泽琛心里如何想，支不支持他的母妃，总归也不可能会把这件事抖落出去。
    可一旦封泽琛从心里接受了这件事，不说帮着德妃假死更为简单容易，他也不用平白伤心，甚至以后去了封地的封泽琛还能难得去边关与德妃见上一见。
    也不用母子二人真就‘阴阳相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