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玄夜掌心浮现出一道黑烟,将这面破损的镜子托到方多病跟前,“摸摸看。”
他轻笑着说道,然而眼底却还多少残留着不久前的狠厉,以至于眼尾仍有些泛红。
方多病心中生出些许防备,但要搞清楚问题的答案,他也不得不照他说的话做。
他刚一握住这面破损的镜子,眼前便骤然出现了自己用剑指着李莲花,质问是不是他杀了旺福的画面。
自小一起长大,如同弟弟一般的小厮就这样惨死在面前,他脑子根本没办法思考,只会顺着阿离所言,将矛头指向唯一与他们有几分矛盾的李莲花。
随后画面又是一转,便成了他折断了玉笛,说要与李莲花恩断义绝的场景。
当时他满心都是被欺瞒的愤怒,并未顾及李莲花的情绪,甚至都不曾认真听李莲花的那句少见的请求,只是一心发泄着自己的委屈。
但如今再看,他却能清晰地看到他断去玉笛时,李莲花眼中的难以置信以及——受伤。
很快,他便又看见了李莲花将忘川花送出去后,他点住了对方的穴道,便离开去寻关河梦的画面。
他心中喊着不要,但画面却不曾因为他而停留,而待画面中的自己返回时,莲花楼已没了李莲花的身影。
这人留下了这座小楼,留下了狐狸精,留下了相夷太剑的剑谱,也留下了……他。
方多病只觉心口一阵翻涌,剧烈的痛楚将他逼得退出了这段记忆。
他躬身大口地呕出一团鲜血,双目却涨得通红地看着跟前的玄夜,沙哑着声音地质问:“这是什么?这个镜子是什么?!”
“怎么?”玄夜轻笑着将破损的镜子收回体内:“这是万劫八荒镜,本尊记得少阳派中应该有记载才是,你从来都没看到过?”
每每用幻术藏住了那册书的玄夜丝毫没有脸红地问着,随后伸出食指,略有些嫌弃地碰了碰他嘴角的血渍,“啧,本尊无意中竟叫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一缕黑烟绕上他的手指,抹去了指腹沾上的血迹。
他眉宇间露出几分无奈:“但你也知道了吧,这面万劫八荒镜可以看见你所执着的前尘过往,所以你也不能怪本尊。即便是本尊,在看到执着之人的时候,也难免失态。”
方多病本也不曾怪过玄夜,他只是想知道:“尊上为何收集此镜?”
玄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自是有用,待集齐那日,你便知道了。”
“那尊上可否承诺,不会将此镜用在褚璿玑身上?”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什么的方多病双眼直视着漫不经心的修罗王。
玄夜闻言却嘴角一勾,露出了几分打量的笑意,人也凑近了几分,几乎贴着他的耳畔:“若是本尊没有记错,你,是为了拯救我儿应渊而来,并非是什么魔煞星。”
“尊上难道还不肯承认吗?”方多病侧过头来看他:“褚璿玑与司凤的命运紧紧相连,二人本就已经一起度过了九世历劫,你若是唤醒魔煞星,司凤必定也会受其影响。”
玄夜面色淡了下来,“行了,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本尊难道还能不知道?本尊早就说过了,不会影响我儿历劫,寻这万劫八荒镜,本也不是为了这个。”
方多病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只是才打算坐下调息,怀中的传音铃便忽的闪烁起红光来。
他面色一变,双眼立时看向了身边的男人:“司凤有危险,尊上,你——”
话未说完,玄夜已悠然地化作一道黑烟,没入了他的灵台。
方多病便没再耽搁,快速地打出传音铃,激活了传音铃上的传送阵。
然而传送阵上亮起的金光却始终无法描绘完整,到最后甚至猛地散开,失去了灵力支撑的铃铛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落入了他匆忙伸出的掌心。
传送阵失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禹司凤正处于速度极快的移动之中,传送阵无法确定锚点。其二……禹司凤误入了什么能阻绝传送的结界之中。
好在他们不久前才在高氏山后山分开,如今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即便不用传送阵,应该也能追上。
方多病循着自己留在禹司凤体内的神力,以缩地成寸之术快速地朝神力所在的方位移动。
只是没想到他飞掠过后山的时候,竟发现山崖上到处都是尸体,附近还有修仙者自爆的痕迹。
他心头一跳,也顾不上再查探,便御剑飞下悬崖,一头扎入暗流湍急的河水中。
而顺着河水的暗涌,他很快追寻到了禹司凤的气息,前方也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个天界的结界。
又是天界。
方多病面色一沉,从乾坤袖中抛出一个阵盘,很快便在结界中开出一道口子,如游鱼一般钻了进去。
他才踏上河洞,便觉自己留在禹司凤面具上的神力被人触动。
能触动他神力的人,是能强行取下司凤面具的人。
思及此,方多病心中更是焦虑,只见他身形一晃,下一瞬便出现在了河洞深处。
正努力想摘下禹司凤面具的褚璿玑愣愣地抬起头,见是他才瞬间瞪圆了眼,兴奋地大喊:“流辉哥哥!”
方多病朝他点了下头,手上却更快一步地接过了被他安置在石壁上,受伤颇重的禹司凤。
“哦对了,流辉哥哥,司凤好像伤得很严重。”褚璿玑忍不住摸了摸还穿着一身红衣的青年的手,发觉触手一片冰凉后,便忍不住想将这只手握紧一些。
方多病却已经扯下了外袍,将怀中的禹司凤紧紧裹住。
“我给他看下伤,你先去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能不能找到出口。”他搂住怀中人的细腰,将人护在怀里,才再度看向褚璿玑,说道。
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褚璿玑点了点头,听话地起身去找出口。
方多病快速地在周围布下一个隔绝视线的结界,才红着眼眶地捧住禹司凤的脸。
大抵是不久前才在万劫八荒镜中看过了过往,再看这张脸时,哪怕没看见全貌,他也觉得心中一阵难以抑制的情绪涌动。
轻手轻脚地将人抱入怀中后,他才轻抚着禹司凤还带着几分湿意的后脑,将缠绕着医法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面具上。
感受到面具下的伤口慢慢愈合后,方多病才抬手解开禹司凤身上的红色嫁衣,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除了心口上方,肩膀以下的位置有一道贯穿伤之外,身上的擦伤都不算严重,他随手一抹,就能消去。
但这道贯穿伤却算是重伤了,只差一点便要划破心脏,也难怪传音铃的预警阵法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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