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翎与方多病本也是今日才见面,虽说两人有婚约,方多病今日所为又得了她的青眼,但这人如今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堂堂公主怎么可能还死乞白赖地要求他娶自己。
她憋气又故作傲慢地瞪了方多病一眼,“要我说,你也不过如此,若不是因着方大人,父皇也不至于招你做我的驸马。本公主可看不上你!”
方多病没有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昭翎。
却是他这样的表现,反倒叫满心怒火的昭翎酸了鼻腔。
她不愿意再在他跟前待下去,哼了一声后便扭过头,抬头挺胸地离开。
方多病看着她的背影淡出了视线,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他也不求能跟这位公主处出从前那样的交情,能平稳地将婚事解除,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因为单孤刀造反,因着他是谋逆之子的身份而将这份他本不愿意接下的婚约解除,还连累了他家老方也不得不从朝堂上退下来,郁郁了许多时日。
他回到李莲花身边的时候,这人正环抱着手臂倚靠在柱子上,目光落在前方,也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有些怔怔出神。
方多病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这人才醒过神来一般眨了下眼,询问地看了过来。
“如今昭翎公主也已经救出来了,你不是说想找座山,在山上歇一段时日吗?”他弯起笑眼,“刚好,我也要躲着我娘一段时日,正好陪着你一起。”
李莲花目光微凝下来,平日萦绕在眉宇间的那股漫不经心淡了下来,他这双曾属于天下第一的眼睛便渐渐透出了属于剑神的锐利。
只是这股锐利到底是已经改变,如今也只是隐隐约约地透出了点,便很快随着他流转开的目光而淡了下去。
他垂了下眼睫,再抬起时,眼中已是带上了几分不耐。
像极了从前在元宝山庄时,这人没好气地叫他要学会独立行走时那委实惹人生气的姿态。
方多病在他张嘴说话之前便眼疾手快地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李莲花大约是一时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毕竟这种简单直接地制约他的法子,只有那个一言不合便将他推进蛇窟里的笛大教主使得出来,没想到竟被这小子给学了去。
方多病侧头对上了他透出了无奈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啊,别再想着用话激我,好把我气跑,我如今不吃这一套了。”
李莲花说不出话来,便只好翻了下眼睛,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也不介意,只是抱着手臂,又道:“你如今大概有许久都不曾回过云隐山了吧,也该回去了,即便祭拜一下漆老先生也好。”
说完才抬手解开了李莲花被封住的穴道。
被松了穴道的人扶着肩膀松了松因为维持着一个动作有些发酸的手臂,淡淡地看了方多病一眼,没有再说旁的话语。
方多病却知道他其实没怎么生气。
这人气性其实不怎么大,大抵是失望太多,落魄太多,自我消化了太多情绪,渐渐的,便也学会了自我消解,不怎么为自己的境遇发怒,哪怕偶尔发发脾气,其实也不怎么过心。
他认识李莲花这么久,他唯一真的怒极的,唯有单孤刀吐露出漆木山死于他手的时候。
这是李莲花心中解不开的结,哪怕是单孤刀做的恶,却是打着他的名号,是他被设计,才叫单孤刀有了能钻的空子,真的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师父。
他跟在李莲花的身后,跟着他回了后院的厢房。
如今已经入了夜,玉楼春跟这女宅的护卫们已被百川院跟监察司一同拿下,但天色已晚,并不适合下山,他们自是要再这宅子里过上一夜,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行离去。
而玉楼春被抓之后,以碧凰为首的姑娘们将玉楼春的罪状也一一告知了杨昀春等人,随之一起奉上的还有玉楼春种植贩卖芙蓉膏的账册。
有这些献上的罪证,再加上昭翎公主的力保,女宅的姑娘们自是安全无虞,甚至还奉上了酒菜,给监察司跟百川院的人,也送了一份到方多病跟李莲花屋里。
不过两人今晚宴上已是用了不少酒菜,便只取用了几块糕点,便各自回房睡下。
方多病照旧练了一夜的扬州慢,听见隔壁动静了,才跟着醒来。
难得来一趟香山,原本的凶杀案也因着他的出手而彻底消弭,倒正是欣赏香山美景的时候。
用过早膳之后,方多病便问身边这人:“如今正是香山漫山红枫的季节,从山上眺望,烟雨中尽是漫山红海,很是难得,可要一同去看看?”
一旁听见了他们说话的陆剑池跟施文绝凑上前来,也一并说起了这香山上的贯日亭,邀着他们在离去前再一同去看看。
李莲花便也点了点头,待方多病与姑娘们讨要了一件斗篷给他披上之后,便一起出了女宅,去了他们说的贯日亭。
今日外头天色算得上好,但因着时间还早,自山峰顶上向下望去,仍是一片烟雾缭绕。
待到日头渐渐盛了,大片的日光洒落下来,风也吹散了些许雾气,底下大片的红海才渐渐冒出了头,成片的红在阳光下好似泛起了一层灿金色,叫这般山景显得越发夺目瑰丽。
哪怕是本没打着什么看景心思,只是随着众人一起随意来瞧瞧的李莲花也不得不感叹眼前的美景。
只是他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眼前的景色这般叫人惊艳,他仍是很快注意到雾气被吹散之后,与贯日亭相距不远,却显得有些破败的映月亭。
这处残破凉亭已是杂草丛生,偏偏李莲花一走近,却发现了当初在一品坟外的奇门之术。
他看了身侧的方多病一眼,眼波微微一转,便按着当初在一品坟前所见,有样学样地寻到了阵眼所在,将眼前的奇门之术给破除了。
他将阵眼的枯树推倒后,便见眼前的烟雾彻底散去,露出了映月亭后山壁上的一道暗门。
“看来……这玉楼春也是南胤人。”李莲花了然道,“想来他与元宝山庄的金满堂,关系不浅啊。”
说着便转头看向方多病,心中已经明白了为何这小子那么笃定地说能拿到漫山红的请柬了。
因着角丽谯,还有之前笛飞声与他说的事,他心中对南胤确有几分在意,便也打算进这暗门中一探。
不曾料才踏入暗门,便听咔嚓一声,他足下一空,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往下坠。
但方多病本就记着这事,自然不会如上一次那般叫李莲花自己落进这密道里,而是在第一时间便飞掠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背,将他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