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看着床上的李莲花,神色间不免有些低落,“我自是没有尊上的本事,救不了李莲花。”
他抬眼看向玄夜:“李莲花如今体内经脉已受毒素侵染十年,早就脆弱不堪,受不住灵药仙植的药力,唯有忘川花跟扬州慢配合着可以解毒,只是我回来的时间实在太短,内力不济,无法为他驱毒,不知尊上可有别的法子?”
玄夜挥袖变出了一把座椅,十分慵懒地歪坐上去,漫不经心道:“若我是你,便趁着他如今昏迷不醒,成其好事,那样等他身死之后,你便可顺理成章地收回这一缕分神,岂不快哉?”
“不可能!”方多病眼中划过一丝怒意,“我本就是为了寻李莲花才应下了尊上的要求,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救回我想救之人,我绝不可能看着他就这样身死。”
玄夜将眉一挑,“怎么,你所爱之人,难道不是我儿应渊?这李莲花,不也只是我儿的一缕分神?”
方多病不由得将握着李莲花手的那只手掌收紧,“李莲花是应渊君的分神没错,但他也有自己的人生——”
是他那十年里懊恼着,期盼着,甚至祈求着这人能拥有的人生。
他垂下眼睫,渐渐泛起水汽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这人苍白的面庞,“再者,我是他的徒弟,怎能违背他的意愿,以下犯上的对他做那种事。若是他愿意倒也罢了,若是不愿,我会等到最后,再将一切全盘托出,求他救应渊君一命。”
“只是不能是现在。”方多病看向玄夜:“尊上,您神通广大,我知道您有法子的。”
玄夜嗤笑一声,不屑于他的这点吹捧,但也知道这小子发起狠来兴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便兴趣寥寥道:“他如今连寻常灵植的药效都受不住,更遑论本尊的煞气了,若是换了天界那两株四叶菡萏在此,兴许还能将人救回来,偏偏你跟前的是我这个修罗。”
方多病没有出声,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跟前的修罗王。
玄夜眉梢一动,低沉的声音越发慵懒,“不过他不行,你要提升内力,却不是没有法子。”
方多病早已并非吴下阿蒙,玄夜开口,他便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便试探道:“尊上是让我自己服用仙植?”
他灵台里还有两片当初应渊用剩的,芷昔本体的四叶菡萏花瓣。
四叶菡萏本就是疗伤圣品,扬州慢虽是凡间的功法,却恰好饱含生机之力,二者本就算是相得益彰。
只是他如今只是肉体凡胎,哪怕四叶菡萏花瓣再温和,他也经不住那霸道的仙力,到最后怕是会落得一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玄夜也没瞒着,“你如今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了仙植完整的仙力,不过好在你神魂修炼了这么长时间,大可以将大部分的药力用来滋养神魂,剩下的我会为你封存在肉身之内,让其慢慢滋养你的身体。只是这个法子也有个问题……”
他眼波一转,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方多病身上。
而即便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修炼了上千年的方多病也知道后果。
“无法消化的仙力会堆积在我的身体里,日夜折磨,直到我彻底将其炼化为止。”
但他只是肉体凡胎,就算能够用扬州慢来炼化封在身体里的药力,每次至多也不过炼化一丝一缕,而仙植庞大的药力即便大部分用来滋养神魂,剩下的那些,也是他这辈子都炼化不完的。
若是做了这个选择,也就等于是之后的人生,他便要每日每夜与蚀骨的疼痛为伍。
他平静地看着玄夜的眼睛,知道这个法子只是这位尊上对自己拒绝了他提议的惩罚。
毕竟若是玄夜愿意,他能将自己体内所有多余的药力都抽取出去,甚至四叶菡萏的药力,对这位修罗王而言也并非没有益处。
可这位尊上就是情愿看他的笑话,要让他即便如愿,也得受着驳回自己主意的疼。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下掌心里捂了这么久,还是一片冰凉的手,又给床上这人掖了掖被子,才站起身来,低声道:“那便劳烦尊上出手,为我护法了。”
玄夜抬了抬下巴,算是同意了。
方多病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李莲花,起身走到了另一侧放着炕桌的小榻。
他从灵台取出了仍旧犹如刚摘下来一般,带着菡萏清香的四叶菡萏花瓣,与玄夜对视一眼后,便张嘴将其服下。
口中的四叶菡萏随着他运转起内力,渐渐如化开的糖块一般,融化在他的口腔。
与在仙界服用仙植或丹药一样,四叶菡萏的药力先是化作了一股暖流,淌进了身体。
但很快,随着这股暖流在体内积攒的越来越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经脉全然承受不住这股庞大的药力,不过两息功夫,便几乎要爆裂开来。
好在就在他经脉几乎要承受不住的片刻,一股凉意钻进了他的体内,将他体内的药力一分为二。
一部分引导入他的神魂,滋养着灵台,另一部分开始向他的四肢百骸化去。
药力融入肌理的瞬间,方多病浑身一阵痉挛,几乎要维持不住盘坐的姿势。
肉体凡胎哪里有容纳仙神之力的能耐,他只觉得身体被四叶菡萏的药力一寸寸地犁开,皮肉不断地在撕裂跟修复,在玄夜的煞气封印下,这种撕裂跟修复勉强地维持住了平衡,让他这具凡人的身躯得以保存。
他不断地调用着体内这股庞大的药力修炼着扬州慢。
不同于凡间的灵药,他体内的内力几乎被药力浇灌着不停地上涨,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达到了他需要的十年之多。
只是他没有马上停下来,唯有炼化更多的药力,他身体的疼痛才会勉强好受一些。
方多病便这么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痛楚不断修炼着。
待玄夜的煞气从他身体里退出去,而他身体里剩余的药力也总算驯服下来,他才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地收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