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心情始终有些恍惚。
    他委实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真有如此奇妙之地。
    自担任司法天神至今，他压抑得太久太久，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沉香的话将他扯回现实。
    他回过神来。
    这可不是他的运气，而是沾了外甥的光。
    对于这个妹妹的独子，他倾注了不少希望。
    原本他希望能以沉香为契机，等待师父所说的变化，新天条的诞生。
    即便天条一如既往，他也打算将沉香培养起来后，一并杀到天庭，逼迫玉帝王母更改天条。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酒馆横空出世，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毋庸置疑的是，这是一件大好事。
    单单这一小会的经历，他便已经意识到了酒馆的不凡。
    “舅舅？”沉香拽了拽他的胳膊。
    “你说。”杨戬收起心中杂乱的想法。
    “我们打上天庭！”沉香又说。
    杨戬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孙悟空。
    虽说来自不同世界，但他相信这只猴子肯定也有过大闹天宫的经历。
    莫非是他怂恿的？
    见其望来，孙悟空嘿了一声，说道：“你这家伙看我作甚，你那外甥分明是跟你学的！”
    杨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沉香这性子指不定还真是随他。
    当初他年轻气盛，曾为了母亲跟天庭闹翻。
    可现在妹妹还活着啊，这小子怎么这么莽撞呢！
    杨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正要开口，却听沉香道：“外婆不能白死！”
    杨戬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眉心的竖眼都微不可察地闪了闪。
    母亲之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这也是他多年来一直与天庭不对付的根本原因之一。
    可这小子提出来……
    他偏头看向沉香。
    沉香与他对视，眼神坚定。
    两秒钟后，杨戬终于出声道：“天庭的水很深。”
    他知道这小子提出外婆只是借口，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又怎会有太深的感情，无非是母亲被关押，自己又被追杀，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当年的他何尝不是如此？
    玉帝王母做事不择手段，在他们眼中凡人与蝼蚁无异。
    可二者能够登上天庭的权力巅峰，又岂会没有一点依仗？
    听到杨戬的话，沉香尚未说话，一旁的孙悟空便嗤笑起来：“堂堂二郎真君，何时这般胆小如鼠了？”
    杨戬觑了眼他，心说这哪是胆小，分明是明智，取经路上的孙悟空不也一样吗？
    人生处处是取舍，神仙也得不了逍遥自在啊！
    “当年的二郎神能跟我斗得不相上下，倒是不曾想你们这个世界的杨戬如他那哮天犬一般了。”孙悟空挖苦道。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杨戬再去将天庭搅一搅才好。
    杨戬本不想理会，但见沉香神情失望，自觉不能在外甥面前失了面子，便随口道：“难道你还敢再大闹一次天宫？”
    “有何不敢！”孙悟空昂首挺胸。
    “不过现在可不是最好的时机，”孙悟空忽然话锋一转，说道，“等我再次大闹天宫，定然要让如来俯首，玉帝称臣！”
    杨戬原本紧绷的面孔骤时松弛下来。
    这只猴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说大话呢。
    他摇了摇头，懒得再理会对方，而是转向沉香。
    见他不信，孙悟空急了：“虽然现在我不想去找玉帝如来算账，但我可以证明并不怕他们！”
    杨戬淡淡道：“如何证明？”
    “老君如何？”孙悟空反问。
    杨戬怔了下，继而道：“自是深不可测。”
    太上老君平日醉心于炼丹炼器。
    他崇尚道法自然，不怎么关心外物，甚少因为外界之物而或喜或悲，甚至还曾被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掀了个倒栽葱。
    不知道的人怕是真以为他只是活得久一些，只会摆弄炼丹炉，毫无战斗力的小老头，但杨戬可是很清楚其中内幕。
    一个先天孕育而生的石猴，于他而言恐怕是个不错的炼器材料，他不见猎心喜才怪了。
    更遑论他还听过“化胡为佛”的传说。
    仙界三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与西天也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纵是他也无法彻底洞悉内情。
    但毫无争议的是，太上老君绝对很不一般。
    他疑惑地看着孙悟空，不清楚对方说这话是何意。
    孙悟空哼了声道：“你等等便知。”
    一些事情他还是这五百年来才想通的。
    前些日子去取金刚琢时，被那青牛给了一蹄子，他可是耿耿于怀呢。
    如今他感觉实力提升不少，虽然对上老君如来没什么胜算，可对付一头青牛绰绰有余，也正好试试自己的新法宝。
    杨戬正想追问，却见孙悟空已是自原地消失。
    ……
    《大圣归来》位面。
    孙悟空出现在一间破庙中。
    他刚一出现，旁侧就传来一阵哼哼：“猴子，你又去哪里了？”
    “去去去，这次没带酒。”看着眼巴巴瞅着他手掌的猪八戒，孙悟空挥手道。
    “大圣！”江流儿的兴奋一如既往。
    老和尚也朝着他微笑问好。
    如今几人已经踏上了西行之路。
    老和尚向往灵山，想要一步步走过去，临死之前看一看那里。
    江流儿不想让师父失望，答应跟着一起走去。
    猪八戒乃至于河中的那条龙都愿同行，孙悟空左右无事，自然也答应跟他们一起。
    一路上可以抓捕妖怪卖钱后，孙悟空的兴致更是高了不少。
    “我有点事，去去就来。”孙悟空转身之际，又说，“现在日头正盛，等会儿天气凉快点咱们出发。”
    老和尚和江流儿纷纷应下，猪八戒不满道：“猴子，又要去哪里玩？”
    孙悟空没理他，一个筋斗云便从几人的视野中消失。
    片刻后，他就到了南天门外。
    近些日子他没在天庭霍霍，此地戒备明显松弛了不少。
    孙悟空很轻易便混入其中，朝着三十三重天的兜率宫而去。
    这里是太上老君的道场。
    当年初入天庭，他大醉之后懵懵懂懂来了此地，吃掉太上老君金丹，酒醒之后可没把他吓个半死。
    他在天庭交好了些朋友，听说过太上老君的厉害。
    好消息是老君似乎并未动怒，还因为种种巧合助他练成金刚不坏之躯与火眼金睛。
    但他觉得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至少有三百年都是因为偷食金丹的缘故。
    若非实在缺钱，他可不想得罪老君。
    “老君，得罪了，听他们说你那头青牛未来可是会下方为祸人间，我也是为你减少业障。”
    孙悟空朝着虚空拱了拱手，暗暗嘀咕了声，使用隐身术潜入兜率宫内。
    此地他已经很熟悉了，来到这里就跟回家一般。
    倒不是五百年前的记忆太深刻，而是他近些日子时常来到此地。
    每次只是踩点，甚少行动。
    一旦看到老君在，他都会远远躲起来。
    今日他运气不错，老君果真如前几日童子所说的那般，外出与人讲经去了。
    孙悟空的目光一一掠过那些让他眼馋得直流口水的金丹，径直朝着后院走去。
    如他所料，那头青牛果然被留在原地。
    看到牛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钢圈，孙悟空眼睛发热。
    早些日子他便觊觎此物，趁着老君不在偷偷潜来试图将其偷走，可那青牛着实狡猾，看破了他的伪装，还给了他一蹄子。
    要不是担心暴露身形，他都想抡起棒子将其暴揍一顿。
    但今日么……
    孙悟空悄悄摸到青牛身后。
    他突然有些遗憾。
    若是自己有一张山河社稷图，抓住这只青牛还不轻而易举。
    但好在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
    看到青牛屁股上的肌肉绷紧，两条后退绷直，他便意识到这个家伙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能跟太上老君当这么久的坐骑，这家伙实力肯定弱不了，至少感知力很强。
    “它的价值肯定也不低。”
    孙悟空轻轻吐了口气，手中的金箍棒在他的念头之下，最前方变尖，如同一根金锥。
    他猛然暴起，手中的金箍棒朝着青牛的屁股狠狠地刺了过去。
    大青牛心有所感，抬起后腿，身形有了些许偏移。
    随即。
    “哞”的一声惨叫，青牛整个身体都绷直了。
    身后的剧痛让它的大脑都变得迟钝起来，只顾得上哞哞惨叫。
    那声音之中蕴含着巨大的痛苦，让兜率宫中的几名童子闻言面面相觑，继而面色纷纷大变。
    孙悟空看着金箍棒的位置，也愣了一瞬。
    他原本是想给其屁股来一下，以报早先它的那一蹄之仇，可青牛突然挪动位置，使得他这一棍子戳偏，进入到了牛腚眼中。
    看着金箍棒上沾着的那些红红黄黄绿绿的东西，孙悟空一张猴脸都变得羞恼起来。
    糟糕，金箍棒脏了，不能用了！
    在他愣神的刹那，青牛已是忍着剧痛转过身。
    看到身后的孙悟空时，它的一双牛眼瞪大：“竟是你这个泼猴！”
    孙悟空使劲晃了晃猴头，一把拔出金箍棒，又使得青牛惨哞一声。
    孙悟空趁势拿出一个金灿灿的钢圈，朝着青牛掷去。
    “牛牛，跟我走吧！”
    看到那钢圈，青牛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脖子。
    金刚琢正在那里啊。
    他还一直琢摸着等老君哪日不注意，自己带着金刚琢去下界吃人喝酒，享几天清福呢。
    可这个东西……
    他正想着，却见那像极了金刚琢的金圈已是到了他面前，紧接着突然变大，将整个牛头套了进去。
    “这是什么？”青牛刚一开口，就感觉脖子上的金圈陡然收缩。
    一阵阵窒息感传来，青牛痛苦地挣扎起来。
    孙悟空嘿嘿笑着一把摘走其脖子上挂着的金刚琢。
    他细细打量了下，当初正是这玩意儿砸得他头晕目眩，还挨了哮天犬一口。
    着实可恨。
    “此物归我了！”孙悟空将金刚琢一把塞进怀中，这才看向满地打滚的青牛。
    青牛脖子上的乾坤圈已经缩小得只有常人大腿粗细，几乎要将那牛头给勒下来了。
    孙悟空立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只是瞧见自己的金箍棒时，他满脸晦气地跺了跺脚。
    眼见青牛不再挣扎，只是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在地上踌躇着，他稍稍放松乾坤圈，用那沾着恶臭的金箍棒抵在其脑门上。
    “你可服了？”他问。
    “大圣饶命……”青牛虚弱道。
    孙悟空一脚踩在青牛身上，念头一动，却发现青牛并未随他一起消失。
    “还不服气！”
    他怒喝一声，立即将金箍棒塞进牛嘴里，同时让乾坤圈继续收紧。
    青牛再度哞哞惨嚎着翻滚起来。
    折腾了好一会儿，直至兜率宫的童子们远远赶来，孙悟空才算彻底镇住了青牛，将其带入酒馆中。
    匆匆放下之后，他赶忙变成一只苍蝇，悄悄溜走。
    ……
    数分钟后。
    酒馆中。
    看着光幕中的内容，孙悟空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板角青牛，价值500万时空币。】
    【金刚琢，价值250万时空币。】
    一下子得到七百五十万时空币，对孙悟空而言也不是一笔小钱。
    最让他得意的则是二郎神的反应。
    “你把老君的青牛给偷来了？”杨戬三只眼中都充斥着不可思议。
    “什么叫偷，只是牵来而已，”孙悟空洋洋得意道，“它很乐意跟我来，你可以问问旁人，活物若非情愿，可无法卖入酒馆！”
    青牛已经被卖到酒馆，成为藏宝阁内一个不错的藏品，可杨戬还记得它刚来时候的惨状，浑身恶臭，前后都在冒血，分明是被孙悟空威逼而来。
    这只猴子还真是莽撞。
    他暗暗摇头，问道：“你不怕老君追究？”
    “这青牛早晚为祸人间，我可是帮他，那老倌儿若不领情，我何必惧怕他！”孙悟空毫不在意。
    大不了躲进酒馆便是了。
    他可不信太上老君能追进来。
    对方若是逼迫得紧了，他大可在酒馆内摇人与之斗个一二。
    况且以他如今获取时空币的速度，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赶上对方了。
    ……
    《大圣归来》位面。
    太上老君讲道结束，这才跟着神色匆匆的童子不徐不缓地赶回兜率宫中。
    看着空空如也，几乎没什么打斗痕迹的后院，他心中闪过一丝讶然。
    现在还没到青牛下界的时机。
    莫非自己的青牛真是被人给偷走了？
    他抬手掐算了下，却发现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过往未来一片混沌，隐隐有那猴子的身影，但又不真切。
    “青牛合该与那泼猴有些纠缠，可如今尚未到时机，以那泼猴的本事也做不到如此无声无息……”
    “究竟是谁偷走了我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