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琦忙了一宿。
是的,他连夜赶出来一个粗稿,来不及修改错字,就迫不及待的来禀告圣上。
一方面是昨日的事情很有触动。
第二方面是要立功。
最关键的是第三方面。
要尽快把永安宫拆迁和新太仆衙的事情敲定下来。
对这件事情抵触最大的,一定是大司农。
因为无论是拆迁,还是重建,以及给匠人加俸禄,那花的都是大司农管的钱。
现在没有大司农,他仗着九卿的地位和弘农杨氏的福荫,能很快把这件事情的流程走完。
否则等新的大司农上任,少不得要分给对方相当的好处。
钱粮给点也没什么,就怕对方对钱粮没有兴趣,从他手里要几个孝廉的名额......
至于谁是新的大司农,杨琦自然知晓——朱儁朱公伟。
这家伙也是,一个大司农就放弃骂天子的立场了,你再硬一会呀......
“陛下,我认为要激发匠人的热情,吃饱饭,安顿好家室,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是一方面。
第二方面,还要让他们看到希望。”
杨琦头戴进贤冠,身披冕服。
天子面前侃侃而谈,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就是熊猫眼有点毁形象。
“所以呢,应该抛却资历,更多看能力。
谁的技艺更精湛,谁做活更认真?
在品质得到保证的同时,根据生产的数量计算。
累计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增加俸禄。
如此一来,匠人们必然充满干劲,只求多做些活。”
“绩效考核?”
刘辩脱口道。
kpi,其实这个东西并不是现代才有的。
至少汉朝就有了,只不过称呼不同罢了。
比如说,太尉每年末,都要考察各个地方的国防建设和成绩并给予赏罚。
司徒和司空也有相应的考察。
末位还有淘汰制度。
“是的!”
杨琦虽然不太明白刘辩的新鲜词汇,但从表情上还是能看出一二。
“我把对官员的考核引入到匠人之中。”
“不错,不错。”
刘辩点点头,接下来恐怕要连年大战。
他必须保证有充足的刀兵铠甲,不能让士卒上了战场,发现没有好刀,甚至没有刀......
“陛下,为了方便对考工署的监管,我思虑后决定把整个太仆衙都迁过去。
昨日傍晚,已去永安宫附近巡查,地是足够......”
杨琦一副大公无私为天下的样子,但小表情却有点多。
刘辩哑然失笑。
杨琦的心思,他自然不清楚。
原本弘农杨家的宗家,是杨赐这一脉,接着就是杨彪,也颇有能力和功绩。
其他分家,自然要听从宗家的安排。
所以杨琦他们也就自动躺平,甚至为了表现些名士的节操,还会硬怼天子。
如此还能捞个好名声。
结果现在宗家的杨彪忽然犯了事,导致变成白身,在家族中的话语权自然大打折扣。
而杨修目前还小,他杨琦现在努力一把,未尝没有把自己这一脉发展成宗家的可能性。
当了宗家家主,整个杨氏怎么发展,就是他杨琦说了算。
杨家的资源自然也就全部向他杨琦一脉倾斜。
也就是说,有了茂才和孝廉的名头,先选他杨琦家的。
他杨琦家分好了,再分给其他人。
当然,作为宗家,度一定要把握好。
否则的话,如果太不公平,或者太过霸道,分家觉得跟着你宗家混,还不如我出去打出一片天呢。
就会导致,分家迁徙出去。
也有家大业大,内部太卷,宗族的资产实在不够分,所以把部分分家迁徙出去的。
不过那个有主动权,两边的关系也会保持的不错。
就如比汝南的袁家,实际上就是从陈国袁家迁徙出去的。
只不过汝南这一脉后来发展的更好。
两家同源,关系一向很好。
“拿笔墨。”
永安宫的皇家宫殿,拆除自然要天子的诏书。
更何况牵涉到整个太仆衙的搬迁和营造。
很快,诏书写好,又令小黄门带去符节令那里用印。
杨琦也就顺势告退了,一会他拿到天子诏书,还要飞快的赶到尚书台用印......
看着一路急切的杨琦,刘辩微微一笑。
这其实就是社会的本质,利益,有利益才有动力。
就好比后世刘辩找人喝酒,老婆一定骂他不务正业。
但若是请领导喝酒......
......
让朱儁担任大司农,刘辩自然也是斟酌过的。
他原本对朱儁就比较了解,再结合穿越来后的信息,以及打听。
朱儁这个人物的特点,也就愈发鲜明起来。
首先,朱儁不是世家大族,是寒门。
寒门并不是说穷,就其本质上,还是属于“士”的行列。
只不过很久没人做官了,目前不在主流的官宦圈子中。
其次,朱儁的母亲做生意,以贩缯为业,家里特别有钱。
缯,也就是丝帛等丝织品。
有多有钱呢,同郡的周规欠了一百万钱,被催债。
朱儁直接私自拿家里丝织品,帮周规把账还了。
然后不久,就被县长度尚推荐给了太守尹端,担任主簿。(有没有周规用力气,自行领悟)
后来尹端征剿许昭失利被刺史举奏,按罪应该弃市。
朱儁就带着数百金带着数百金来到京师,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
后来,因为梁龙和南海太守孔芝的叛乱,朝廷拜朱儁为刺史平叛。
朱儁就上奏回本郡募兵,被得以便宜从事,然后回去就招募了家兵两千。
另外有调拨的郡兵三千。
调拨的郡兵三千先不算,这家兵两千可是朱儁自己出钱养的。
从后来这五千人全部变成朱儁的家兵来看,很显然这五千人都是朱儁出钱养的。
当然,后来养兵,花的可能就不是朱儁家里的钱了。
因为朱儁的儿子当交州刺史的时候,任用同乡的虞褒、刘彦等人做官长,侵害虐待百姓,强迫百姓缴纳赋税。
捕黄鱼一条就要缴收稻子一斛,最后导致百姓怨恨叛变,山越贼寇相应出动,攻州犯郡,自己被杀。
这个史料,其实在刘辩看来,有些夸张的。
不过私加税收,给朱儁养兵,基本可以做实。
朱符大概率是在朱儁死之后被杀,主要原因还是朝中失势。
......
所以,让朱儁当大司农,他绝对非常期待。
就如同历史上,李傕和郭汜让他当太仆,他立即欣然同行一样。
当了太仆,考工署里的刀兵铠甲,肯定优先给家兵供应了。
使用朱儁,自然是一把双刃剑。
朱儁和卢植、皇甫嵩不同,其人有大志和野心,而且能力极强,知道权变。
他服侍的第一任太守尹端犯错,刺史上奏,他带着数百金到雒阳,买通人改奏折。
朱儁服侍的第二任太守徐珪被刺史冤枉,他派出数十骑去抢到奏疏,然后独自去雒阳,告发刺史。
从这里可以看出,朱儁的行事风格和能力。
当然,其中还有些细节,第一次是真的犯错,所以朱儁花钱贿赂。
第二次是被诬陷,所以朱儁坚决反对贿赂,然后去强抢刺史的奏疏。
既说明朱儁不把律法放在眼中,也说明他还有点坚持,或者说缜密。
就是我犯错了,我老实送钱。
我没犯错被你诬陷,我就抢你的奏疏也不送钱,然后还告发你......
刘辩的想法,就是利用朱儁的能力去搞钱,至于他有私人小金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过分就行。
然后等用的差不多了,再杯酒释兵权,算是给你点股权。
毕竟,朱儁的五千家兵,力量是不小,但想谋反还是不够资格的。
历史上,朱儁就被掀桌子的李傕郭汜玩死了。
阻挡朱儁成为权臣的最大阻力,或者说朱儁最大的劣势,其实是他的年龄。
由于寒门出身,在底层熬了太多的时间。
所以已近六十的朱儁,折腾不了多久。
从历史结果上也可以看出,朱儁的两个儿子朱符和朱皓,没有继承父亲的能力。
......
在刘辩思索的同时,朱儁已经在卢植的引领下,进入了雒阳。
......
河东郡,白波谷。
看着跪伏在地的杨奉、李乐等人,士孙瑞面无表情,实则心中乐开了花。
旁边的马宇则是喜形于色,忍不住道:“若不是我劝降匈奴,诈出白波贼,士孙太守,恐怕进不了白波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