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的数量,还是太少。
马周和尉迟敬德两人,想尽了一切办法,依然无法弄到更多的耕牛。
望着在田地里辛苦耕作的百姓,马周无奈的说道:
“鄂国公,耕牛果真找不到了吗?哪怕先借用一些,也是好的啊!”
一个半月前,马周的任命诏书就已被送达。
新官上任三把火。
马周决定,按照他和李代既定的政策,治理豳州。
尉迟敬德对马周在治理豳州上的某些举措,不甚理解。
当即反问道:
“马刺史,你说你费劲巴拉的,开垦那么多荒地做甚?”
“豳州附近,那么多的田地,还不够你用吗?”
马周侧身望向尉迟敬德回道:
“鄂国公,土地虽多,但都是有主之物。”
“本官不开垦荒地,那些流民将如何安置?”
“难道还让他们继续南下,都涌去长安城里讨生活吗?”
尉迟敬德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有些田地尚无人耕作,现在还空着呢。”
“不如把这些个流民,交由豳州士族大夫安置,做个佃户,不也算是安置了吗?”
马周对尉迟敬德此言,不置可否。
右手轻捋胡须,慢吞吞的说道:
“王爷曾言,百姓之贫穷,因地起,因地失。”
“想我大唐,幅员辽阔,岂是缺少良田?”
“可我大唐之百姓,苦于手中无地,而颠沛流离者,却比比皆是。”
“鄂国公,您难道就从未想过,为何会如此吗?”
此话说完,马周等了半晌,却见尉迟敬德沉默无言。
只得继续缓缓说道:
“王爷说,守不住的东西,就会无人珍惜。”
“百姓守不住手中的土地,要么远走他乡,要么就地为奴。”
“现在还好,若长此以往,我大唐还有良民百姓吗?”
“全成了世家大族富人的奴隶,敢问鄂国公。”
“谁来为我大唐种地?府兵的兵源可还安在?”
“您要本官,将这些流民送与豳州士族。”
“岂不正合他们之心意?”
马周的话,听得尉迟敬德胆战心惊。
“怎么会?这些话都是王爷说的?”
马周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王爷说,士大夫不服徭役,不纳税,就是一个政策巴哥。”
“巴哥?巴哥是什么意思?”
“就是漏洞,空子的意思。王爷就是这样解释的。”
“哦,那为何要说士大夫不服徭役,不纳税,就是个空子呢?”
马周笑着解说道:
“起初本官也不甚理解。”
“直到王爷问我。”
“一亩地,若上交赋税之后,只余一成。”
“若不交赋税,可余两成。”
“问本官会如何选择?呵呵~。”
“鄂国公,今日本官也想向您请教一番。”
“您会如何选择呢?”
那还用问吗?
肯定是余下的越多越好啊!
尉迟敬德似乎有些明白了,于是不答反问道:
“你是说,百姓们,会将手中的土地,挂在那些士大夫们的名下,从而偷漏赋税?”
马周颔首笑道:
“不错。”
“虽然此事也许尚未发生。”
“但未来,谁又能猜得到,说得清呢?”
“当然,这些话,也是王爷说的。”
“所以王爷未雨绸缪。”
“才想在豳州,成立我大唐第一个特州。”
“在豳州,试着把这个漏洞补上。”
“前段时间,我们彻查人口数量。”
“细数粮田亩数,正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别的地方,我们管不了,也管不上。”
“但是身处豳州的任何人。”
“无论身份地位,都要按亩征税。”
“虽然每亩只收半旦粮食,但其数量,却也大的惊人。”
“鄂国公,您要不要猜猜,能收多少粮食上来?”
豳州所处之地,虽不甚广大,但也不小。
各府县的土地,面积皆不算小。
但人口,即便经过前段时间的彻查。
登记在册的,却也只有三十多万。
还未登记造册的家奴,数量依旧是不清不楚。
所以地多人少,大唐皆是如此。
成年百姓男子受口分田百亩。
老残者,受口分田四十亩。
妻妾受口分田,三十亩。
也就是说,一户人家若只有五口人。
也要种植近二百亩的田地。
换算下来,豳州至少有一千万亩以上的田地。
一亩半旦六十斤,一千万亩就是五百万旦粮食。
数量可不就是惊人的巨大吗?
足够十万大军,打一次大仗了。
这还没算那些个,家仆家奴无数,田产无数的大户人家呢。
尉迟敬德虽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尉迟敬德本人,对于李代的话,还是选择了相信。
虽然依旧还不太明白,百姓为何要将土地出让出去。
但不妨碍他支持马周的做法。
不过,想要士大夫们心甘情愿的交税。
仅凭马周一人,恐怕很难做到。
“马刺史,豳州城内的商业街,已经规划出来了。”
“下一步,你想如何做?”
马周沉吟片刻,笑着对尉迟敬德说道:
“王爷说过,只要政策好,鸡窝也能变金窝。”
“如今我们已经把窝搭好。”
“再辅以政策,还怕没有商户入场吗?”
尉迟敬德对做这些繁琐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于是对马周说道:
“不如这样,我去城外收过路费,城内的事情归你负责。”
“那些个婆婆妈妈的琐事,本将军,看着就头疼。”
马周笑而不语。
左右都需要人去盯着。
既然尉迟敬德选择去豳州驿,做个拦路的老虎。
那他就在城内,做个大管家,也是一样。
豳州城的变化,现在还不明显。
但豳州城内的豪门士族,却已经感受到了来自马周的威胁。
往年的这个时候,士族们的土地,早就被佃户包租完了。
今年却还有两成的土地,无人耕种。
如果再让马周继续革新下去。
明年的这个时候,恐怕将是一场天灾人祸。
所以,士族们,一面紧锣密鼓的招收佃户。
一面去往别的州县,购买奴隶。
另外就是联系京中的人脉,准备弹劾马周。
不把马周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弄走。
士族豪门,绝对是寝食难安。
于是,豳州城犹如一张,即将起鱼的大网。
鱼龟虾蟹,不停的折腾狂舞,瞬间活力四射。
每日出出进进的人,不计其数。
人牙子们,也全都忙乎起来。
呼朋唤友,勾肩搭背着离开了豳州城。
马周对于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福王殿下兜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福王殿下临走的时候,可都说了。
不长眼的,找麻烦的,不听话的,就统统抓起来。
王爷回来的时候,才好有的玩。
就是不知道,王爷准备如何玩,到底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