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年,石铁每日都躺在躺椅上的模样,甚至被有心人画成了画像,在城市内外广为流传。
关于他的真实身份,虽然依旧是秘密,但金丹大师的境界,却已经是路人皆知,甚至于几十公里外的,山村里的三岁幼童,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再加上城主已经两年未归,城内外便流传出了各种奇怪的谣言,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山顶老人是城主老友,来帮忙照顾城市安全。
对于这些流言,石铁一概不闻不问。
直到现在,城内城外的大多数人,也还是不敢来找他,只偶尔零星的跑来一个两个,试图求他救人或者收徒什么的,但都被他用法术挡在了外面。
倒不是他对没有交际的陌生人缺乏同情心,纯粹是因为他根本不擅长救人,总不能见人就度灵。
问题也正在这里,金丹给普通人度灵并不难,可是消耗却很大。
如果他开始度灵救人了,那他可能就得一直处于灵力枯竭的边缘,到死的那天都恢复不满。
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他只是善良而已,不是善心圣人。
这日,山顶飞来了一个老人,他一袭灰色布衣,看见结界的时候,苍老的脸上一闪而逝了些许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忧郁。
他明明能够轻易破开结界,却悬停在了外面,以传音之声问候结界里面的人。
结界洞开一个圆孔,让老人自由进入后,便迅速复原。
只是在普通人眼里,无形的结界没有任何变化。
看着远道而来的一张老脸,石铁突然回想起了,自己离开皇都时的那个凉亭,内心里竟冒出了几分惆怅感。
他指了指刚搬出来的一张竹椅,示意对方坐下说话。
“小弟这番来,老哥应该猜到了原因。”
坐下后的奇空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奔了主题。
石铁笑着点头回答:“应该是皇城里的那个叫你来的。”
奇空点头,却没直接回答,而是用一段讲述代替了回答:“现在星武国已经传遍,匠影城出现陌生金丹坐镇。”
“但世人还不知道这个金丹就是老哥你,消息一年多前传到皇城,就被皇帝给压下去了,知道的人很少。”
“就连匠影城主也被皇帝死扣在了皇城,说是主持修葺皇城的工作,实际上是怕他回来和你撞上,多生事端。”
“皇帝为何要这么做?”石铁问出了他内心一直想不通的疑问。
按理来说,皇帝为了稳固皇位,肯定会拿他来做文章,但消息传过去都一年多了,也没见派几个金丹来,显然有什么因素比追杀他更重要。
“他没有人可以调动。”奇空笑着回答。
见石铁依然两眼疑惑地盯着他,期待着继续解释,他立即面露出些许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这个新皇手下没有金丹。”
“上一个皇帝手里能调动的金丹,都是他自己从忠心于他的,各大家族势力里挑选的天才,再花时间花资源,一步步培养出来的,所以才会死忠于他。”
“但新皇才上位不过两年多,手里根本没有完全听话的金丹,现在只能窝在皇城里。”
“说实话,现在的皇帝,权力只能作用到皇都附近,更远位置就得想办法了。”
“你不警告他停战,他都会停战,因为根本没能力继续发动战争。”
“镇守星云关的林元帅,就是豪楼里那个大个子,之所以会跟他一起篡位,就是因为那小子想借机停战。”
“当然了,这些都是他前几天亲口跟我说的,对于权力这些东西,我一直不是很了解。”
石铁一边听着解释,一边点头表示认同,最后听到他们之间才联系过,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他前几天找过你?”
但这话刚问完,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然而奇空还是回答了他:“每个有名号的城市,都有一个传音法台,听说就是匠影城造出来的。”
“只要用这个法台,哪怕相隔几千公里,也能轻松和皇城对话。”
“当然了,这个法台的存在,只有城主和城市最高层级的管理官员才知道。”
“我也是去了巨人湾城做城主,才知道了这个设施的存在。”
石铁一边点着头,一边在脑海里想象着,某个人影在密室中的法台上,偷偷和远方联络的画面。
他说:“这也很合理,毕竟信息传递的便利和隐秘非常重要。”
“这么说,是皇帝前几天传音让你来找我的?”
奇空点头道:“是的,如果不是他亲口跟我说那么多,我也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找我。”
“那你现在理解了?”石铁发现自己好像还理解不了其中的逻辑。
奇空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理解:“算是吧!”
“相信老哥也在好奇,为什么皇帝不用聚集在皇都的二十个金丹。”
“他跟我说的理由是,匠影城是个极其敏感的城市,他不敢让金丹们聚集在这里。”
“如果有某位其他城市的城主,打着追杀你的名义,却偷偷把匠影城给抢了,那事情就不好处理。”
“皇帝好像很肯定,那群城主肯定会这么做。”
“如果光凭匠影城主自己,即便有护城阵法和法器保护,也难保无虞。”
“只要故意把和你战斗的地方拉到城里,局面一乱,他们就能趁机抢东西,根本拦不住。”
“比起杀了你的功劳,银星坊宝库里的法器,好像更吸引他们。”
“再加上,全国几个海港大城,就这里没有海神商盟的分部驻点,海神商盟肯定会全力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这股势力更是绝对不能过来。”
听到这番话,石铁终于明白了皇帝的顾虑,同时,他又回忆起了当初在皇都时看到的情景,不禁问道:“我记得那天在豪楼里,还有三个金丹在帮他啊!”
“那三个人只是和他目标统一而已,皇帝觉得他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在星武国做皇帝,除非已经是元婴老祖,可以无视一切,不然还是需要各地的城主,和军队公开支持。”
“这里面的奥妙我也看不懂,反正他跟我说的意思就是,那三个人他不敢动。”
石铁也不想聊这些权力博弈的问题,他严肃语气,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他让你来,是要干什么?”
奇空露出晦涩的笑容,说道:“什么都不干。”
“或者说就是来亮个相。”
“我公开出现在这里和你闲聊的事情传出去后,世人就不会把你想成坏人,毕竟我现在也是个城主。”
“消息传到皇都,匠影城主知道我是皇帝派过去的,也就不会觉得匠影城有危险,能暂时稳住他。”
“再加上,我是海神山的人,海神商盟的人,会把你当成海神山的朋友,也就不会试图拿你来做文章涉足匠影城。”
“而那些心怀叵测的城主们,也不会怀疑你是大剑行者,毕竟那群浸泡在权力里的老东西,根本不敢单独和大剑行者碰面。”
“哦!”石铁闻言,哑然无语。
他想不到反驳奇空的话来,这些内容,在后者说出来之前,他根本没想到过。
对于金丹境界的权力角逐,他是真的觉得很陌生,也真的摸不清方向。
看着奇空一脸“我就知道你会惊讶”的表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这个老头在听到皇帝解释时的表情,应该也和他现在差不多。
半响后,他才以自言自语的音量叹息道:“即便是金丹,要稳定的掌控权力也不轻松啊!”
谈话就此暂时中止。
大约沉默了一个小时,但是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石铁仰着头望天,奇空则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养神。
突然,奇空睁开双眼,打破沉默,问道:“不知老哥留在这匠影城,是想定居在这里吗?”
“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石铁摇头道。
奇空继续建议道:“小弟虽然不是匠影城主,但也能说上些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老哥可以直说。”
石铁愣了愣,大概明白了奇空话里的意思,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要拒绝也不合适。”
“要说这匠影城有什么值得我留意的,也就空间法器了,你帮我跟银星坊定做十个,随身携带方便随时使用的类型,一定要最低等级。”
“所需的费用,我未来会还到巨人湾城。”
奇空继续问道:“这是小事。”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此刻,石铁终于意识到了奇空没明着说出来的意思,他站起身来,目光严肃的凝视奇空,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奇空立即叹息道:“皇帝!”
“他觉得你留在这里必然有原因,给了我一些权力,让我来满足你的需求。”
“如果老哥觉得不舒服,我……”
“倒是没有。”石铁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无反感,只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
他满脸严肃的继续说道:“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除了那十个法器以外,我还要这匠影城一年的矿产量。”
“一年吗?”这个要求让奇空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他就点头表示了同意。
“你不用说出他的要求,我知道他想让我尽快离开匠影城。”石铁转过身去,背对着奇空,继续说:“那你就尽快把东西送到这里,什么时候东西齐了,我什么时候就走。”
“老哥,匠影城不欢迎你,我巨人湾城随时欢迎你做客,多久都行。”奇空也站起身,对着石铁的背影深鞠一躬道。
石铁摇头拒绝了奇空的好意,长叹一声道:“你现在是城主,要考虑其他城主和皇帝的看法。”
“虽然我们交情不深,但我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都没有真正帮过你什么,却总是受你的好。”
“我不能让你难做,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石铁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依然没有转过头来看奇空一眼。
半日后,巨人湾城主奇空,带着十个皮袋,落在了山顶小院里。
每一个皮袋里,都装了满满的矿石,入手的感觉,非常沉重。
又寒暄了几句,石铁便带着十个皮袋,离开了山顶。
他在离开之前,只简短的通知了一下王小舟等四人,让他们思考清楚,是继续留在匠影城,还是去其他地方闯荡一番。
他还在小院的躺椅上留了四个,他亲手用金属和石头,捏出来的小法器。
以及一些石板,上面刻画着十几个简单的法术,和四个《天序》纳灵的动作。
等到四人风风火火的冲过来,拿起椅子上的法器,他其实还悬在万米高空,以天地眼凝视着这一切。
想起当初离开城市,远渡重洋,来这星武国境内的理由,不正是为了获得一些矿产资源嘛!
但此刻,石铁凝视着十个皮袋里,满满当当的矿石,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内心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郁闷感。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曾想过离开匠影城的情景,但当他真的离开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却根本不受他控制,挥之不去。
没有办法,他只能掏出一块石片做的四相正思牌,依靠法阵的力量让内心平静下来。
离开了匠影城,也承诺了离开星武国,再去其他国家转,似乎也没有太多意义,是时候回城里看看了。
阔别几年时光,现在城里情况会怎么样了呢?
风行到看不见陆地的海面上空之后,石铁便将皮袋迅速带进了洞穴空间,又把大剑取了出来,前后不过眨眼间。
依照来时的模样,他躺在大剑上,驾剑往来时的方向飞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风平浪静的海域上空,却荡漾来了一道道法力波动,不是一股,而是三股。
三个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