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君再次踏入石门内便看到那蒙面黑影人已经和对面的黑袍男子打了好一会了。
不过那黑影并未用力缠斗,相反则是运气拉扯,每当对方要打到她的时候,一个扭身又翻走,宛如河中灵活的泥鳅。
“你终于来了,”黑袍男子望向红衣青年,声音尖细和那时在内堂中听到的一样,他冷声后大手一挥,“言灵·炼金!”
根本没有给三人废话的时间,下刻整个大堂地面产生剧烈的震动!
随着脚底的石土不断翻涌而上,一些被埋在其中的尸骨残肢也出现在了视野中,看衣着显然是原先城主府的下人,甚至还有穿金戴银的侍女小姐,面容仍停留在死亡时的惊恐,所有人都被献祭在这个大阵内!
乍一眼根本无法落脚。
墨姝扫了眼底下逐渐燃起的阵法符文,立即跃身而上防止入阵,却望见红衣男子神情凝重,在下方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亲自为‘钥匙’创造的炼金言灵术!只要你身上带着‘钥匙’,就根本不可能逃离这里!”男子猖狂大笑,黑帽也随着抖动脱落,下方竟是一张如同枯树般褶皱的脸皮!
声音听起来二十出头,可容貌已进耄耋之年!
“那你便错了。”柳相君拍拍衣袖,本就残破的红衣在此时更如同破布随灵气波动摆动,他轻而易举地躲过朝着自己冲来的灵火,声音端的是漫不经心。
“言灵·斗转星移!”
男子眼眸不屑,根本不相信自己合灵期修士会连六层灵师都打不过,他冷呵出声,身后随即浮现出自身的灵能,那是个半透明的灵魂兽体。
半透明灵能从头到尾浑身长满长毛,双眼漆黑空洞长在人面上,头上长毛被分为数股扎起,它依靠在主人的脊背处,顺长的毛发拖地看不见四肢。
随着话语道出,脚下的阵法随机变幻,竟是连整个空间都一同转变!
原本在房梁上看戏的墨姝还未眨眼,就见自己顷刻间出现在了男子的面前,二人激烈战斗的正中间!
“去死!”
激烈灵力的冲击下,合体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让墨姝的身体直接被弹开在空中转了半圈,最后撞击在墙角不动了。
柳相君神情并无半分变化,他连眼神都未施舍给角落毫无声息的人,接着应对席卷而来的攻势。
“就算你这炼金阵能将钥匙提炼出来又如何?你又带不走,最后一起死在这里。”他冷声道。
“别拿你这种庸人的思想和我比!”男子不屑,声色狂傲,“‘金’融于心,炼则为‘形’!这和玉简传送门这种东西并无半点不同,将是大陆继玉简后最伟大的发明!”
只要传送走金属钥匙,李家就有救了!
“以这么多血肉为祭,发明出来也会是禁术之一,此举真的值得?”柳相君不断从空间袋中取出弹珠,边躲避着空间分裂带来的危险,边和对方的灵能周旋。
“值得?你一柳家小子根本不懂,我们李家就因言灵灵根纯碎,生来便要承受无妄天灾,无法突破合灵期,若是执意突破合灵,那便注定活不过五十!”
回想起李家自古来的诅咒,男子咬牙切齿,握紧拳头脸上竟是对上天不公的愤怒。
凭什么他们李家就因言灵半步合灵,又凭什么那些言灵灵根不纯粹的修士没有任何天谴,反倒在大陆混得风生水起!
凭什么!
柳相君黑瞳幽深,看不清深浅:“可你们做出了此举,就代表李家会被皇朝除名,有幸逃走的血脉也只隐藏于世,永生过着逃亡生涯。”
“哈哈哈哈,逃亡?难道处处被皇朝四派压一头的日子就能称得上好过么!”男子嘲笑道,“修士修炼追求的无非是大道和长寿,既然上天将我们李家拒之门外,我们李家又为何要尊道从天!”
李家的女眷从出生开始便体弱多病,虽卜卦占术样样精通,可灵根生来渺小难以修炼。李家男子就算得以修炼,也难以突破合灵期成为大才。
可李家人没有一人会因“活不过五十”的诅咒望而却步。
每个人奋力修炼突破合灵再愤然离世,甚至有个叔辈刚巧是在五十岁突破的合灵期,在突破完后直接没了声息,死在了众人眼前。
李家人的一生都在经历生死离别,故此当“钥匙”现世后,李家祖堂的无数牌位前,族长长叹说完了整个计划,没有一个人出言反驳。
他们所有人都可以为了一线生机前仆后继,就算在场的人死去做不到了,但后辈一定可以。
虽我之死,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望着男子决绝而释然的眼眸,柳相君相顾而言,心中大受震撼。
“所以柳家小子,李家的前路会艰难崎岖,但我们会不遗余力地扫除一切为小辈铺路,我等今日踏入雁门,就没想着能活着走出去。”男子大笑,整张脸上的褶子随之抖动。
“你也一起留下吧,”话落,他运气凝神,“言灵·一枕槐安——”
柳相君和对方对视的刹那,知觉原本在体内安然的灵魂产生剧烈的震动!
他深吸口气,眉头紧皱,原本在路上和那个言灵师打斗就废了不少力气,如今又来了一个。
当机立断,脚下踏步越来越快,产生残影后结灵开口:“土央·寸碧遥岑!”
山意!极来!
见对方还有后手,黑袍男子嘴角浮现出嘲讽:“都说柳家商会的少爷不学无术,倒没想到还是天众府弟子。”
“四派”之一,主修土灵根《土央》的天众府!
“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在灵力的撕扯下右手上缠绕的黑布被撕破,随着灵气席卷飞走,柳相君眉眼是从未出现过的郑重,他再次开口,“土央·山不让尘!”
青年原本暗哑轻佻的声音在此时宛如洪钟,激荡在屋室内!
百招转瞬而过,红衣虽灵气消减地厉害却越打越凶,而黑袍先前设置了太多阵法,很显然后劲不足,在许久后被对方居高临下地用灵气抵住了脖子。
胜负已分!
“咳咳……我拖了这么久,成功了……即墨川别想找到我们李家最后的弟子……”黑袍男子狼狈地倒在地上,布满老年斑纹的脸上却扬起怅然的笑意。
“此盒名为‘东皇盒’,上面虽没有任何符文加持,却是由上古锻造大师所铸,能够隔绝一切灵气和阵法效应,钥匙便在其中。”
柳相君眸子敛下,将一个巴掌大的圆形盒托出,告知了所有的真相——
这个炼金阵法一开始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不可能,即墨川怎么可能道我们所有的计划!你在骗我!钥匙早就被提炼出去了!”男子疯狂咳嗽,目光憎恨又不甘,已然疯狂,“你个为即墨川卖命的走狗!不得好——”
话音未落,他声色抽搐,瞳孔中光芒散去,没了声息。
堂室内一片狼藉满地鲜血,地上还有从阵法内翻涌出来的尸体散发出阵阵腐臭,四壁裂痕不断似乎下刻便会顷然倒塌。
但柳相君身心俱疲,不想再迈开步子一点,他扔掉折扇靠在了墙角,扫过右臂上两道交错相缠绕的长线。
一道黑色融于血肉颜色更深,另一道红线趋之黑线上方,似在皮肤之上。
他扯起嘴角,眉眼嘲讽。
“终于休息了,到我们出手了。”在角落中纵观全局的墨姝此时拍拍屁股起身,结束了和烛照的唠嗑环节。
烛照:黄雀在后,一时分不清谁是反派!
身上的血流不止,就算用了几颗丹药也无济于事,柳相君昏昏沉沉间,望见了刺向胸膛寒光凛冽的长剑,吓得他一个激灵又醒了,赶紧用最后一点灵气苦苦抵挡。
抬眼望去,正是先前合作过的黑衣蒙面人。
他不怒反笑:“你没死?”
合灵期的全力一击,竟然没死?!
“等着给你收尸呢,自然没死。”墨姝终于开口说话,她冷笑,提剑又是一刺。
谭雨濯送她的长命锁上有对方附上的保护神识,故此她在黑袍男子的攻击下,只断了几根骨头屁股肿痛,把这人砍死还是绰绰有余。
“兄弟和你心连心,你和兄弟玩脑筋?”柳相君咬牙切齿,拼了命地用手攥紧剑身,任由掌心被刺痛淌下鲜血。
“你他妈以为我看不出来?”墨姝毫不留情地拆穿,“那人发动斗转星移时,我分明不会移到他跟前,是你偷偷做的手脚!”
她主修木灵根,自然对灵气的波动敏锐万分。
柳相君眉眼一暗,眼看长剑要刺入胸膛,他开口,声音缱绻无辜:“小公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九九乘法表?二元一次方程组?”
墨姝要被他气笑了,手中的动作停都未停:“听不懂思密达。”
管他新乡老乡,害了她就是永隔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