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人影交叠站立,房梁两侧悬挂着的长明灯闪烁,香炉和贡品在牌位前依次摆好,随着堂前侧念叨悼词的人手持小本默念,不断有人上前进行最后次祭拜。
前侧的悯花众位长老神情悲切,旁边谭皇后与她的一众子女依次而立,其中,即墨祁身着丧服微微颔首环顾了番四周。
他轻声嗤笑:“不是,怎么没看到四妹身影?她不是早就过来了么?”
“她是你四妹妹,就算如何,也用不着这种语气说话。”谭皇后敛眸扫过青年,细微的话语却充斥着强硬,和从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即墨祁被莫名一凶,少有的愣神,心中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在灵堂上大闹脾气,对上大哥斜来的眼神,只能将火气憋住。
他一直都搞不懂为何母亲和妹妹对悯花阙主的死反应这么大,原本计划中,学府放假他会去和同伴去练习捕灵,可方风烨的死将计划打乱,他不得不站到灵堂里走流程。
但都到出殡这日了,即墨姝凭什么能缩在院子里偷懒?
不似灵堂前侧站着的重要人物,后方大多都是各个势力前来悼唁的代表。
其中,一人外披白色长衫遮掩住内侧的藏青色锦袍,墨发高高束起随着外堂吹来的风飘散,剑目星眸的五官极其俊俏,神色冷淡,正把玩着手中的机关长竹。
有个中年男子慢悠悠挤过人群而来,站立在他身侧:“刘庄主,先前说的合作意向怎么样考虑?”
“蓬莱学府先前便拒绝过我们的求助,如今藏剑庄生意做起来,便不计前嫌要合作了?”话语低微却带着不难察觉的阴阳怪气。
中年男子面色并无半分变化,话语诚恳:“近年蓬莱学府人妖两族混学的模式刚开,资源钱财的预算很多时候都捏得死,如今合作对两方都好,学府能拿到好的机关材料,藏剑庄也能打出名气。”
蓬莱学府的竞争对象一直是大陆第一学府溪合。
刘春生眯着狭长的眼扫了他一眼,拉长了语调:“行。”
对方松了口气,屏息似是要听接下来的安排和商量,而她却悠悠望向牌位前燃着的香火,计算着时辰。
手中的长竹分为五截,竹心为空有个木球正在两端滚动,随着木球敲击边缘,长竹截断处便会缩进去一分,轻微的“咚咚”声回响在周侧,随着长竹最后截缩进,灵堂前的悼词念完,棺木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时辰到了。
“抬棺——”
正当六个弟子分别站在棺木两侧时,灵堂门口陡然出现道身影。
“有本宫在谁敢抬!”
只见少女身穿大红色裙袍,冷笑着一脚踹破了立着的花圈。
她清丽娇俏的面容上涂抹上大红胭脂,在这寒冷的冬日中意外明目显眼,身后跟着几个身着黑袍的灵师神情恭敬,每人手上都有个被打晕的悯花弟子身影,来势汹汹。
妖族!
在场的各位一眼便识出几人为妖,却不知具体身份何缘何故,便都静观其变,倒是前方的悯花长老臭下脸色,脸色极差想要直接出手,却被谭皇后拦下。
“诸位大闹悯花阙主的灵堂,是有何因?”她冷下脸,扫过来者不善的几人。
没有在孩子们面前的温和慈爱,人族皇后的压迫顿起,不怒自威。
“皎兔?你不是偷了学府珍宝逃跑了么?为何如今出现在这闹事?”即墨瑶身着素衣,本就因为干爹的去世心情极差,见突然闹事的人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府学子,脸色就更不好了。
公仪冥泽蹙眉,淡漠的眼眸扫对面的红衣少女,心下思量。
皎兔听到即墨瑶叫自己的名字,她打量了对方片刻,随即扬起张诡异的笑脸,缓步走到灵堂前侧。
有着身后几个兔族大能长老的撑腰,人群自动分为两侧给他们让路,很快便走到了即墨瑶前。
公仪冥泽原本站在最旁端,见此立即抬步过来,却仍没有赶上皎兔的动作。
“啪——”
只见红裙少女猛地扬起巴掌拍在了眼前人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在堂中格外清晰,对方微微瞪大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皎兔,你若有——”公仪冥泽沉下眼眸,毫不犹豫挡在怔愣的即墨瑶身前。
皎兔冷眼扫过他,再次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可青年反应迅速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强制的大力使得她的右臂瞬间动弹不得。
“啪——”
她却似早有预料,右手被禁锢,左手便甩出巴掌。
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两人的脸上,事发过于突然,堂中大多数人都未曾反应过来,脑子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管这人的身份底牌如何硬实,得罪了人族公主和妖族少主莫非是疯掉了?
能不能活着从悯花走出来还是一码事!
皎兔高高扬起下巴,脊背挺直,气势傲然,扫过回过神来准备出手的几人,直接背身转向堂中的众人,扬声字字清晰。
“方风烨记恨本宫学府考核出手伤即墨瑶,便故意用公仪冥泽引本宫出走雁门被抓,区区灵器珍宝兔族公主要什么没有,需要去偷去窃!他命人关我于悯花山中,用灵力重伤,再割耳羞辱。”
“若不是有好心人救本宫于牢笼,本宫早已没机会回妖族,化为此山下的一抹尘土。如此屈辱,值不值得我们兔族来灵堂闹一闹呢?”
“前来闹事,无非就是想求公道二字,”红衣少女斜眼扫向神情震惊没有回过神的谭皇后,冷笑,“不知皇后对本宫的答复满意吗?”
左右方风烨已经死了,他们兔族会怕个死人不成?
活着的时候族中恐会顾忌人妖两族关系,但如今人死了,她本为公主有父母撑腰,便要闹得沸沸扬扬!闹得鱼死网破!
满堂寂静,几段话如一击惊雷落下,让所有人陷入震惊中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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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姝今日并未很早出门,她走出院子时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雪。
寒风于雪野呼啸而过,雪花将廊院与门廊的檐上遮盖,皑皑白色如同交织地白色帘幕,她拿起扫帚将门口清理干净,算算时辰后便向着悯花主阙走去。
沿着石阶走上半山腰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四公主,当下出殡不在灵堂,身体不适又不在院中休息,如今上山是为何?”
墨姝早有预料转身望去,只见隔着三两阶石梯的下方,白衣青年冷漠而立和她对视。
正是许久不见的南宫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