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点点血液在流动。
    “雷之律者”的身躯，伴随着血液的流逝，渐渐萎靡了下去，只有他被洞开的胸腔中的那颗宝石……愈发明亮。
    征服的雷鸣降息……昨夜汹涌的雷云早已不见踪影。
    随后，那些自尸骸中流淌而出的鲜血，在废墟的焦土上，构成了一句话。
    “祂”言道，
    【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我的孩子~？】
    ……
    “报告长官！长空市及周边地区的崩坏能辐射峰值正在减弱……这次大崩坏就要结束了！”
    “很好……”
    逐火之蛾支队于长空市建立的前线军营中，一身军装的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向自己的副官询问道，
    “有把情报汇报给爱莉希雅吗？她怎么说？”
    副官顿了顿，说道，
    “报告长官！爱莉希雅前辈她……为了长时间维持无瑕穹顶保护民众，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在我们的支援赶到后，她就已经昏迷了。现在还躺在军医处，没醒……”
    “……”
    听到这则消息，痕的手指猛地一颤，但身为长官，他绝对不能让自己暴露出慌张的情绪。可尽管如此，他也依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那那位梅比乌斯博士呢？她不是跟爱莉希雅一起来的么……对于爱莉希雅的情况，她怎么说？”
    “呃……”
    副官默默的咽了口口水，补充道，
    “长官，那位梅比乌斯博士的原话是……活该。
    但但但！但是……那位梅比乌斯博士在对爱莉希雅前辈的最终医嘱上，写的是‘用力过猛导致身体虚脱’，她的那位名叫克莱因的助手也说，爱莉希雅前辈并无大碍，在军医处睡醒后再静养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这…害……”
    对此，痕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目光颇为复杂。
    想当初……爱莉希雅加入逐火之蛾的时候，痕也才只是个小队长来着。而加入逐火之蛾的爱莉希雅，也凭借自己的真诚和笑容，迅速打动了逐火之蛾的每一支支队……只可惜，后来高层害怕爱莉希雅在逐火之蛾内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限制了她每天与军队队长交流的时间……
    但尽管如此，爱莉希雅也依旧愿意把她的笑容带给她所见过的每一个人，平等的对每一个人伸出援手……平等的，想要救下每一个人。
    这次的大崩坏灾难……也不例外。
    倘若不需要背负那数万人的包袱，以爱莉希雅的实力，在大崩坏中杀个七进七出都不成问题，即使面对帝王级崩坏兽，她也能稳稳的将其拿下。
    但爱莉希雅就是这样……她爱人，胜过她爱自己，当民众遇到危险时，她总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那怕……她的生命会因此受到威胁。
    这次，她还只是用力过猛导致身体虚脱陷入昏迷……可下次呢？
    谁也不知道下次如何。
    但谁也没有资格来评判爱莉希雅的行事风格……那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
    另一边，副官看痕沉默不语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报告后，再度说道：
    “另外……长官，得益于爱莉希雅前辈的付出，排除那些中途被崩坏侵染成死士的存在，那座体育馆的最终存活率，超过99%……总计五万八千六百二十一名幸存者。您身为这次救援行动的队长，有过类似的救援经验，稍后要去安抚一下他们吗？”
    “稍后吧……”
    一听副官说自己有过类似的救援经验，痕就忍不住的想要翻白眼，还类似的救援经验……可不是吗！一年前，他同样率领逐火之蛾的武装支队在长空市展开过一场救援行动。
    而一年后，还是熟悉的崩坏，还是熟悉的地点，就连联系自己过来支援的人，都是同一个！他痕能没经验吗？？
    甚至不出意外的话……等一会，就又要有一堆磕学转家拿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过来考察了。
    甚至台词痕都帮他们想好了，“民众次要，科学首要”，然后他们就会从自己这儿借走一队兵，替他们那些磕学砖家在这场大崩坏中开路，寻找他们那所谓的有价值崩坏样本。
    “报告长官。”
    “说。”
    “我们在长空市的废墟中发现了二男一女，他们说是要在这座被崩坏肆虐的城市找他们的父亲……初步推测是脑子坏掉了，我们的侦查小队已经使用催眠弹，把他们带回军地了。”
    “唉……又是一个可怜的家庭……下次记得先劝，能用嘴说过的，尽量不要动手。”
    “报告长官！”
    “这次又是什么事？”
    “关于您昨天赶到后率领军队猎杀的那头蛇形崩坏兽……其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了，仪器初步检测为帝王级崩坏兽。那位梅比乌斯博士想要申请对它尸体的研究。”
    “……这儿事你别问我，问我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吧，你去跟那位博士说，这事我管不了，她自己看着办好了。”
    “遵命，长官。”
    一想到自家的长官在昨天夜晚赶到后，率领武装军队猎杀了一头帝王级崩坏兽。痕在自己副官心里的形象那可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啊，痕这一声令下，副官也不多问，直接按痕说的去办了。
    副官走后，痕重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前线军帐中的仪器上。
    那是用于分析局部崩坏能辐射的仪器……
    仪器上，原本急剧上升的崩坏能，被拦腰斩断……然后又快速下跌。
    作为经历过空之律者的灾难的人，痕比任何人都知道……原本急剧上升的崩坏能被拦腰斩断，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造就这场大崩坏的【律者】死了。
    “这次，依然是你出手了吗……”
    莫名的，痕想到了那个曾经和爱莉希雅一同讨伐了空之律者的金发助手……
    ……
    徐子陵成功了吗？
    从结果而言……他的确成功了。
    造就了这次大崩坏的元凶，雷之律者，如今已经倒在了徐子陵的面前，成为了一具尸体。
    可从心态上来讲……他大败亏输。
    因为他从未想要“杀死”过雷之律者……
    徐子陵默默握紧了拳头后，瞬间闪身上前，用自己的双手触碰上了那颗在尸骸中埋藏着的律者核心，并尝试引导崩坏能流入。
    按照后世的经验……律者在死亡后，其意识会寄存在律者核心内。而只要意识没有消散，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吗？
    大量的崩坏能被徐子陵牵引着流入雷之律者的核心……和换来的，仅仅只是一两道闪过的电弧，那已经消散的意识，再也不能给他回应了……
    甚至……伴随着肢体的接触，徐子陵的身体还出现了一种反应，像是在催促他，快点把这颗核心收入囊中。只要将其吸纳，他就能在「理」的道路上走出更远的距离，同时驾驭「雷」的权柄，他将变得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强大。
    可是……这并非他所愿啊……
    “可这就是那血淋淋的命运，后继者。”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徐子陵瞬间抬起了头。
    在那雷之律者肆虐过的焦土上，有点点数据的光芒流动，在徐子陵的视野中凝聚成了一道身影。
    她单手持剑负于身，她一绸黑缎掩双目。
    “……镜流？”
    徐子陵下意识的呼喊出了她的名字，随后又眉头微皱，询问道，
    “你可以离开模拟宇宙？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这边看着了？”
    “不……后继者。我只是模拟宇宙的一道投影，在这个世界，除你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看到我……而我，也只是来向你提问的，等你回答完了我的问题，我自会离去。”
    镜流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冰冷，在这一望无际的焦土上，她缓步来到了徐子陵的身前，说道，
    “后继者……我不知晓你的世界过去了多久的时间，对对我而言，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还只是发生在昨日。昨日，你告诉我，‘灾难’并非不可阻挡。运用好身边的每一份力量，我们未必就不能以自己的意志抵达结局……可是现在，看看这周围的一切，然后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意志，想要抵达的结局吗?”
    “……”
    徐子陵沉默了。
    是啊……这可真是讽刺。明明他不久前才教导过镜流，要直面“灾难”，直面“命运”……可直到“灾难”真的降临到他身上的时候，徐子陵才发现，自己和镜流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徐子陵和她，都无能为力……
    “当然……后继者，你这次依然可以用‘我的生活没有被打扰，他不是我想要守护的人’这句话来逃避一切……可以后呢？”
    镜流抱起了胸，她看着一言不发的徐子陵，说道，
    “这次是雷电龙马……下一次又会是谁？你说你不想守护全世界，可依我看，当崩坏神将矛头指向你所挚爱的那位人时，你依然保护不了她，你甚至无法守护一人，你……什么都做不到。”
    徐子陵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
    是啊……在今天，仅仅只因为崩坏神想，这么一个本就微不足道的理由……雷电龙马就要身死当场。
    那明日……当崩坏要将自己的矛头指向梅比乌斯，指向爱莉希雅，指向克莱因……指向这些被徐子陵所熟识之人的身上，那徐子陵……又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崩坏神的强大已经不能用常规概念来定义……甚至，当徐子陵理之律者的身份被证实后，徐子陵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力量，都可以说是出自崩坏神之后，以【造物】之身反抗【造物主】，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了……
    【造物】与【造物主】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便是毫无意义的。
    沉默了许久后，徐子陵抬头看向了镜流，说道：
    “可倘若战斗毫无意义，守护也注定失败，那我们……又究竟是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世界上？”
    “我从不这么认为。”
    镜流直接就回答了的徐子陵的问题，随后，她顿了顿，补充道，
    “你……也一样。”
    “那你是想告诉我说……根本赢不了这句话，我们都听不懂吗……”
    徐子陵苦笑了两声后，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从雷之律者的尸骸旁站了起来，，
    “那就先谢谢你的安慰了……镜流小姐。”
    “……”
    镜流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后继者，你的未来才是真正的被注定了。我也劝你不要再去接触那些被你热爱的人或事，也不要再去试图反抗命运了。就按祂说的做吧，去尝试博取祂的欢心，说不定这样，你最后还能活下来，呵呵……”
    “哈哈哈~那听起来可还真不错……”
    徐子陵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背对着镜流，接着开口道，
    “不过镜流小姐，关于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些说辞，我必须要向你道个歉了……的确，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只依靠外力和小聪明，是绝对不够的……我们需要的，是‘变数’，和……一个可能的‘机会’。”
    “哦？”
    镜流的语调陡然升高，她从那块焦土上的凸石上站了起来，斜视向徐子陵的背影，说道，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徐子陵几位干脆的摇了摇头后，说道，
    “我不知道我的‘机会’在哪里，但……面对崩坏，我知道我的‘变数’在何方。”
    说着，徐子陵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胸腔上。
    面对崩坏神……倘若拒绝卑劣求存，想要反败为胜，徐子陵唯一的“变数”……正是他的系统。
    那也是崩坏神唯一不能洞悉的存在……
    如果要将崩坏神拉下神坛……系统的存在，绝对会是能够给祂以致命一击的关键后手。
    想到这里，徐子陵瞬间转过了身躯，同时他后退一步，郑重的向镜流鞠了一躬后，说道：
    “多谢……你让我直视了这一点，镜流小姐。凭借我的‘变数’……我会保护好我所想要保护的人的。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不会认为我的战斗毫无意义，从来都不会……你也一样。”
    “呵呵……”
    闻言，镜流轻笑了两下，随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去吧……去让祂看看你战斗不休的理由，去向祂证明你的战斗并非毫无意义、去站在祂的神座面前，大声告诉祂，你休想染指我的挚爱……恭喜，你能够从这个思维怪圈中走出来，守月人镜流，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您的了……”
    “嗯。”
    徐子陵点了点头，但他又到些许疑惑，“守月人”……那是什么？还有，镜流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改用敬语了？
    然而对于徐子陵的疑惑，镜流只是向他挥了挥手，说道：
    “你不必再对我多说些了什么了……后继者，你也不必谢我，毕竟曾经……是你告诉我，我的战斗并非毫无意义。而现在，我也只是做了和曾经的你类似的事情……对了，最后再提醒你一下吧，后继者，如果你再不走的话，你想要守护的那位，可就要拿着手术刀跟审判级崩坏兽单挑了。呵呵……”
    “什么？！”
    闻言，徐子陵眼神巨变，千界一乘的权能瞬间涌动，眨眼间便席卷了他自己的身躯。一同被席卷的，还有雷之律者的核心和尸骸……
    镜流也默默的摇了摇头后，身形化作光影碎片，消失在了此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