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双眼微眯,缓缓道:“我拆你个赌坊,你就觉得本官过分了。那你干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时,算不算过分?”
商求一震,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惊疑不定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人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陈大人你莫要诬蔑我!”
陈言呵呵一笑,道:“本官有没有诬蔑你,你心中自然清楚。”
商求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一咬牙,道:“好!今日我商求认栽了!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莫要以为你能为所欲为,来日商某必原样奉还!”
陈言更是大乐:“还想威胁本官?商求,你以为你傍上了宁王这条大腿,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做梦呢你!不妨告诉你,你商家已经完了!”
杨掌柜到户部市部司状告商家的事,事关重大,而且牵涉到的证据数量过多,户部不敢大意。
市部司没有立刻通告商家,进行相关的暂时封停操作,而是先验查所有证据,务要做到届时一击毙命!
看商求这模样,就知道他尚未知道此事。等他知道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商求正要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顿时大喜。
京兆卫来了!
定睛一看,带头的竟是京兆尹王知余!
商求顿时心花怒放。
他做买卖的,岂能不打点好地方上的关系?京兆府衙虽然因为有益王坐镇,不像一般官衙那么好通关系,但王知余却偏偏受过他一些好处。
有他出手帮忙,陈言今日休想再逞凶!
说不定还可以反告姓陈的一状,让他进京兆府衙里喝会儿茶!
商求转头对陈言冷笑道:“姓陈的!京兆尹大人来了,你想拆我财源赌坊?做梦吧!”
陈言也冷笑起来:“京兆尹又如何?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这财源赌坊我也拆定了!”
商求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区区一个粮事郎中,如何敢跟京兆尹大人作对!”转身快步迎向王知余。
后者放慢马速,身后跟着的三十多名京兆卫也纷纷停步,诧异地看着被拆了半边的财源赌坊。
“王大人!您可算来了!”商求露出一脸惊慌之色,上前叫道。
“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王知余从马上翻了下来,诧异地问道。
“大人啊,有人不顾律法,带人来我这强拆,还打伤我赌坊这么多人,求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啊!”商求哭丧着脸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坏商先生的买卖!”王知余怒道。
商求心中窃喜,王知余连细节都不问,摆明了是要帮他!
他立刻指着那边陈言叫道:“就是他!”
王知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怒道:“光天化日在京城地界上胡作非为,当我京兆府是……咦?是你!”
却是刚怒到一半,突然看清是谁,那愤怒的声音嘎然而停。
见鬼了!
怎么又是这家伙!
陈言快步走近,露出一脸怒容:“王大人你来得正好!有人不顾律法,诬蔑本官的赌票是伪告的,妄图坑我十几万两银子,甚至还派人打我手下人,大人可千万要替下官主持公道啊!”
王知余完全懵了。
怎么这俩都在求主持公道?
等等,你陈言什么能耐,用得着求我给你主持公道?
商求惊道:“你胡说,我哪有……”
陈言一脸愤怒地截断他的话:“你有没有诬蔑我赌票是伪造的?有没有拒绝兑付银两?有没有派人打我手下?”
商求分辩道:“这些我承认,但银子我已……”
陈言悲愤地再次截断他的话:“王大人您听见了!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请大人主持公道,将此人抓起来!”
商求整张脸胀成了猪肝色,气得握紧了拳头。
这姓陈的简直是个无赖,说话故意掐头去尾,明明自己已经将银票给了他!
王知余始终还是要护着商求一些,干咳一声:“咳,这个……要不陈大人你先让你的人停下来?”
陈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指着他吼道:“王大人,难不成你要徇私枉法?!”
王知余想不到一句话就惹来一顶大帽子,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本官自是秉公处事!”
陈言厉声道:“那大人为何要帮着他,妨碍我户部执法!”
王知余惊道:“本官何时妨碍你户部执法了?!”
“财源赌坊在我户部的市部司入册,自然要守我部制定的市则!”
“市则约定,凡商户必须做到‘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但财源赌坊以不当之理由,拒绝赔付赌注,已背约违则,便是违法买卖!”
“故此,我才带人来此拆除此地,避免它财源赌坊再坑害其它客人!”
“你阻我拆除此地,不正是妨碍我户部执法!”
听着陈言正义凛然的话语,王知余张大了嘴,一时哑口无言。
商求也懵了,这特么居然还被陈言说出道理来了!
陈言沉声道:“王大人,下官正等着您的回答!”
王知余张了几次嘴,来回看着陈言、商求和仍拆得热火朝天的财源赌坊,终于断然道:“来人!将商求和相关人等全部带回去,仔细审查!陈大人,那本官就不妨碍你行事了,但稍后还请你往府衙一趟,协同询查。”
商求整颗心凉到了底,晓得这家伙终究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路。
任何时候官民纠纷,护官罚民是最不容易出事的!
就算日后查出是官方有问题,到时候也是由朝廷去处置,用不着他这个京兆尹强出这个头。
陈言则是心中暗笑。
王知余会这么做,早在他预料之中。
倒不是对方真觉得他在理,而是对方太清楚如今皇上是站在他陈言这一边。
就算是他陈言有问题,皇上也会偏袒,更何况这事谁在理还两说,万一真是商求惹了祸,那他王知余这官儿还做不做了?
俞世南辞官的真相没几个人清楚,但王知余肯定是知情者。
连春官尚书都搭进去了,他一个京兆尹非要头铁硬刚,是嫌生活太安逸、非得给自己平坦的仕途找点大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