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成了我生活的搭子,陪着我去干活,陪着我去接几个孙子上下学。
我也陪着妞妞,她生病的时候,会骑着自行车带她去看医生。会给她买糖果和安慰她,好像是在如今生活好的前提下,重新养活孩子一般的,好像是重新养活自己一般的重复。
我的姐姐也当了奶奶,她开始偶尔会打电话找我聊天,可能是人老了开始回忆和想念过去的人和事儿。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听她说,不发表意见,偶尔会称赞和附和一下她,满足她的倾诉欲望和虚荣心。
姐姐姐夫的三个孩子真的很有出息。大儿子是学医的成为医院的主干力量,财富和社会地位都有,也生了孩子,家庭美满。小女儿也是当老师的,找了门当户对的家庭,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二儿子是当官的,也做的很不错。唯一的缺憾是生育方面困难,没能有自己的孩子。我姐姐打电话的目的是想要收养妞妞,她们看过妞妞的照片,觉得年龄大小都合适,觉得机灵聪明很招人喜欢。
“妞妞我看着很喜欢,我二儿子一家也想领养个女娃儿。就当是养个猫猫狗狗宠物了。”我的姐姐这么说道。
我听了之后非常生气,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被比作是宠物猫狗,这还是当老师的人说出来的话。真的非常侮辱人,非常恶心人。
“孩子哪里是猫猫狗狗啊?养孩子可操心了,你们家庭条件那么好,去福利院领养孤儿多好,最好领养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多完美。”我不满的讽刺道。
“孩子来到我二儿子家,肯定是来享福的。吃的好穿的好,上最好的学校,还能出国留学。这些都不用你们操心,交给我们就可以了。”我姐姐说道。
“你找别人家的吧,妞妞是不可能给别人家了,我自己也能养大。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谁家都不缺吃穿了。金良言的工资收入也不错,金良勤作为亲妈也是有钱的家庭,只不过是害怕失去丈夫的工作和升职。领养妞妞这个话,不要再说了,我不喜欢听。”我冷淡的说道。
“我可能表达的不好听,意思是一样的。孩子我帮着带到上小学,然后去二儿子家里读书和培养亲子关系。我也退休了,荣誉教师的知识教孩子还是足足够用的。”我姐姐说道。
“知识代表你学习的能力和刻苦的习惯。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应该得到的,包括你的退休金和养老福利。我穷苦劳累一辈子是我的命运,是我的选择。咱们都已经老了,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孙子孙女都有了,不用再替子女操心了。”我平淡的说道。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没有关心和照顾,只顾忙自己的事情,你埋怨我我也能理解。我以后不说领养妞妞的事情了,小娃娃不记事的时候才适合领养,年龄大了就错过领养的机会了。”我姐姐不死心的说着,可能也是不习惯被反驳。
“过去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不提了。我也没啥需要麻烦你们的,都注意身体。”我实话实说,但没带感情的说道。
我有点想念银花了,真的想念,想一起说村里的八卦,想一起说这说那,想一起带着孙子孙女玩儿。做梦都梦到她好几次了,每次醒来都会记得梦里的真实真切感觉。
打电话找银花,她住在村长的隔壁,村长家里有电话,一嗓子就喊来了。
“银花,你最近好吗?我做梦梦到你好几次了,真想撂挑子不干了。”我苦笑着说。
“金花啊,我运气不好啊,我生病了,这个毛病还挺难缠的,跑了好几家医院都说没办法,让去大城市里的医院。我想着算了,不花冤枉钱了,活一天是一天,认命了。”银花带着不甘心的说道。
“啥病啊?我在s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我去医院问问专家医生。不要说丧气话,日子好过了,咱们还没过上呢!医疗水平也在飞速进步,不要放弃啊。”我的眼泪喷涌而出,带着一点儿哭腔。
“可不是嘛,刚过几年吃饱穿暖的好日子,我也觉得还不够本呢。我的是乳腺癌,医生说是发现的时间晚了,没啥机会了。”银花忍着眼泪说道。
“我明天去医院问问,我挂个专家号问,我不相信没有办法治疗,还有中医呢,咱不能灰心和丧气。金理宝最近几年也不来打工了,你生病了为啥不告诉我啊?”我问。
“咱们农村里面哪有这方面的见识啊,我也才知道两个月。去了县里的医院,说水平有限,让我再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看。金花,我都开始信教了,给自己心里找个寄托和安慰,让自己放下一点不甘心和委屈。我每天都会祷告和静坐,我的孙女和我一起做这些,我觉得孙女比儿子还好,能陪着我一起做这做那。不会说我是封建迷信,不会嫌弃我耽误时间和精力。”银花苦笑着说道。
“小娃娃都很单纯,知道你对她好,心里亲近你,愿意靠近你。心里有个寄托和希望是最好的。我明天去医院问问情况,再打电话跟你说。你多休息,吃点营养的食物,别太节俭了,勤劳节俭了一辈子了。”我说。
挂断电话之后,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为命运的不公平而哭,为我的好朋友哭,为人生无常哭。
我和金多宝说了银花生病的事情,交代了他要去接孙子放学,我要去医院问问专家医生怎么说,怎么建议治疗方案的。
心里有事情,就容易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妞妞喊起来,刷牙洗脸,带着她一起坐上了公交车去了s市最大最好的医院,一路问一路问的挂了专家号,等待的时间是漫长忐忑的,既想要快点轮到我咨询,又有点害怕。
专家号看的很认真,虽然我来的很早,但是还有来的更早的。
我和妞妞在诊室外面等了半个小时,才喊到我的名字。进了专家诊室,说了是替朋友咨询的乳腺癌晚期。
医生给的建议是要看具体的病例和片子,如果是正规医院已经确诊的,那误差应该不大。可以手术治疗,可以化疗,可以放疗,都需要长期进行,也很遭罪,也需要花不少钱。我听着这些话,一知半解,但是知道是很严重很麻烦的病和治疗的法子。
“医生能治好吗?能多活几年吗?大概需要多少钱啊?”我问。
“看情况这个真的不好说,有可能是抑制住了能多活很久,有可能是人财两空。这谁都不敢打包票的,你让他们家属一起商量商量,找你们就近的医院治疗吧,需要来回往返医院,是个长期的事情。”医生耐心温和的解释道。
感谢完医生之后,拉着妞妞走出了诊室,心情变得格外的焦躁不安。本来抱有的希望幻灭了,本来希望会有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整理了情绪,带着妞妞去吃了早饭,然后找了市区的公园里,让妞妞见识一下城市公园的风景和乐趣,顺便舒缓一下自己的情绪。
妞妞在大公园里面很好玩,很好看,有山有水有亭子,有很多的小孩子,有很多卖玩具的小摊贩。我给妞妞买了泡泡水,洗洁精洗衣粉勾兑出来的泡泡水。妞妞吹出来的泡泡很大很漂亮,折射着太阳的彩虹光线,彩虹桥一般的色彩斑斓。
这些平淡的美好,冲淡了银花生病的坏消息,让我的眉头心间不再揪成一团。
在公园附近找到了一个报刊亭,有公用电话亭,刚好是午饭时间,村里的人应该都在家做饭吃饭,鼓足勇气深呼吸,拨打了熟悉的电话号码。
“银花,我问了专家号的医生,现在刚从医院出来。医生的说法是可以手术,可以化疗,加上吃药。还要注意营养,锻炼身体,不能劳累,最主要的是不能生气和生闷气。”我说道。
“医生说的都差不多,给你添麻烦了,还专门跑一趟。我心里有数,准备去县医院做一下化疗和吃药。明天就去,希望能再多撑几年时间吧。你过年回来的话,咱们就能见面和说话了。”银花带着期盼和希望说道。
“我今年过年肯定回老家,咱们过年了好好说说话。”我说。
挂断了电话,内心的情绪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掉下来了。报刊亭的大姐,大概听到了我和银花的对话,给了我一张纸巾。
“大妹子,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很正常的。尽量去治疗,免得留下遗憾。”大姐好心的说道。
我没说话,点点头,离开了报刊亭。拉着妞妞坐上了回住处的公交车。
我开始盼望着过年,盼望着回家,盼望着见到银花,我很想念这个大大咧咧热情有趣的女人,她对我的善意和温暖,随着时间越来越珍贵和难得。
远远的超过了我的亲生姐姐,血缘关系不一定比得上选择自己的朋友。
人与人的缘分和情意,也是需要选择和被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