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的前几天。
    赵猛的老爸还有姜彤的老妈就都回来了。
    两人前后脚到我家里跟我妈见了面，还特地给咱们买了不少的礼品。
    我妈也没有驳他们的面子，将礼品照单全收，又与他们聊了好一会。
    还跟他们承诺，只要他们俩考上高中，就会全权接手他们学业上的一切花费，一直到他们大学毕业。
    赵猛的老爸也好，姜彤的老妈也好。
    他们都是寻常的打工人，对他们而言供养一个孩子上高中，上大学，虽然不难，却也算是一种负担。
    如今，我妈愿意直接资助他们的孩子，他们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说了各种各样感谢的话。
    而另一边。
    我也给赵猛他们放了假。
    让他们好好在家里跟爸妈团聚。
    而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早上，妈妈很早就将我们几个都给叫了起来。
    “都抓点紧了！”
    “一会你舅舅就来接我们了。”
    我和妹妹都露出了同款莫名其妙的表情。
    年货不是都买完了么？现在还出门干啥去？
    婷婷没忍住，问了出来：“妈妈，舅舅要接我们干嘛去呀？”
    “去看你外公外婆！”
    妈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去年时间太紧没来得及，今年必须得去看看了。”
    “外公外婆？”
    妹妹迷茫的看向我。
    而我也总算明白是要干什么去了。
    我跟妹妹解释说：“是去给外公外婆扫墓……”
    妹妹也恍然明白过来。
    ……
    大概上午八点半左右。
    舅舅和舅妈来到了我家接上了我们，随后直奔海门县的方向。
    车里的气氛有点沉寂，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妈妈他们沉默的原因我能猜得到，无非是想到了我的外公外婆。
    我的外公外婆，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那时候，我妈正在上大学，舅舅正在上初中，也还没有我。
    所以我对我的外公外婆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只是小时候跟着妈妈去给外公外婆扫墓，听妈妈说起过他们。
    听妈妈说，我的外婆很温柔，见到谁都是笑呵呵的。
    而且她的手很巧，在七零年代还有生产队的时候，大家伙用来装土豆的筐几乎都是她编织出来的。
    后来她更是凭借着这份手艺把我妈给供上了大学。
    至于我的外公，他是一个煤矿工人。
    在我妈妈的讲述当中，外公很早就离开了家，跟大家下矿。
    每年只有夏季和冬季能在家里住半个月，其余时间基本都奔波在外面。
    可在我妈十五岁那年。
    外公所在的煤矿发生事故，外公再也没上来。
    外婆和妈妈踩了两天两夜的自行车，才来到外公工作的煤矿。
    也是在那天，外婆和妈妈将外公的遗体认领回来，并带回了一千九百八十块的补偿款。
    一千九百八十块……
    放在今天或许都不够那些个有钱人吃顿饭，或者给车子加个油的。
    但在那个年代却能买我外公的一条命。
    从那以后，就是外婆一个人供养我妈妈还有弟弟两个人。
    但老天爷是最喜欢开玩笑的，也是最喜欢在人的伤口上撒盐的。
    在我妈上大学第二年，外婆也因病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我妈妈在这世上的亲人，就只剩下了舅舅一个。
    妈妈承担起了抚养舅舅的责任，从大学开始就打工攒钱，供我舅舅读书。
    长姐如母。
    这话说的也果真不假。
    而看见妈妈眼睛里的悲伤。
    我忍不住抿起了唇，伸手过去握住拍拍妈妈的手背。
    妈妈转头，满眼迷茫的看向我。
    “妈！”
    “你有我们！”
    我说：“有婷婷，萱萱，还有舅妈！”
    妈妈愣了下。
    片刻后，她的眼眸便亮起了晶莹的光。
    她抬手摸了下眼角，又反手握住我的手，同时又握住婷婷的手。
    她什么话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上午九点多。
    我们来到了海门县南部的一个墓园。
    因为舅妈肚子里有小宝宝，妈妈没有让她和我们一起进墓园，只让她在停车场等我们。
    舅妈原本是想拒绝的，但舅舅不知道贴着她说了句什么，将她给哄回去了。
    接下来。
    舅舅走在最前面为我们引路。
    原本外公外婆是被葬在妈妈和舅舅从小生活的村庄的。
    但后来妈妈和舅舅都有了能力，就花钱在海门买了墓地。
    而迁葬的时候，我也跟着过来了。
    那时候，我好像也才是现在婷婷这么大的样子。
    我还记得那时候舅舅说了句：“老头老太太活着时候没住过大房子，没吃过好东西，没了之后，总得有吧。”
    仔细想想。
    外公外婆的日子过的确实很苦。
    那是一个近乎蛮荒的时代，也是百姓过的最辛苦的年代。
    有人说过，正是因为生活在那个时代的百姓吃了好几代人的苦，才有了我们今天能吃饱穿暖的生活。
    然而，我的外公外婆将别人吃的苦都吃到了，却没能见识到这个新时代，也没能见识到这个时代的美好。
    时间不长。
    舅舅就领着我们来到了外公外婆的墓碑前。
    等布置好了贡品供桌以及香火什么的。
    妈妈就跟舅舅当先在外公外婆的墓碑前叩首磕头。
    他们结束之后，就是我们这些小辈。
    原本是不需要何萱磕头的，毕竟我们现在还不能算是一家人。
    但见到何萱跟我还有婷婷一起下跪的时候，妈妈却没有阻拦，更没有说话。
    于是。
    我们三个人就一同给外公外婆叩了头。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样。
    在我们起身的时候，摆放在两侧的油灯竟是噼里啪啦的爆起了几朵油花。
    看见这个场景。
    我们几个人都是一愣。
    舅舅愣了会，忽的笑了，神经质一样的对墓碑说：“亲儿子亲闺女给你们磕头你们都不说给个反应，外孙媳妇给你们磕个头，瞧你们高兴的！”
    我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看向妈妈。
    妈妈却看着我笑而不语，最后也只是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咱们去给你外公外婆送点钱去。”
    等到去焚纸处烧了纸，又回墓碑前磕了头。
    等到香香彻底燃尽，我们一行人就离开了墓园。
    妈妈原本的打算是想直接回家的。
    可舅舅非要再添置一些年货，所以就直接转道去了海门最大的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