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介意?”
凌靳言的眼神微变,嘴角挑了挑。
“额……”
“你介意我出糗?”他顿了顿,尾音撩拨人心,“你担心我丢脸?”
殷素素瞬间被噎住了。
她眼神忽闪,浓密的睫羽在眼周位置形成了一小团阴影,她低着个脑袋,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她的神色。
凌靳言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没好气地抚上了自己负伤的位置——那里有着轻微的痛意。
其实,他已经找孙安楠处理过了,但不知他给他用了什么药,到现在还没化瘀,半点效果都没起。
东边不亮,西边亮。
倒是让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给愧疚上了。
“嗯。”
殷素素满脸复杂地点了点头。
她怪不好意思的,事情是她引起的,受伤的却是他。
她关心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还愣着干嘛?”
他侧过身,视线落在了她手掌包裹的鸡蛋上,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噢噢!”
本以为他会拒绝,她甚至还谴责上自己多管闲事了,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怕是他也在担心明天能不能正常见人吧!
她在床沿坐下,动作缓慢地凑了过去,临到他唇角的位置时,又利落了许多,直接把蛋按了上去,疼得他眉峰皱起,却也不至于面容扭曲。
“我,我轻点!”
在他未发声之前,殷素素先张口了。
她心虚极了!
她不否认她有报复之意,仅仅是因为他刚才的那句‘那还愣着干嘛?’,听得她着实得刺耳。
她又不是他的仆从,他能这样使唤她?
疯了吧!
凌靳言果然没有说话了。
他犀利的眼神对上了她躲闪的目光,立马就明白了刚才之举她是故意的。
这家伙不仅没心没肺,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是他小瞧她了!
顶着他摄人的目光,殷素素只感觉压力倍增。
她拘谨地用鸡蛋来回‘碾’着他泛青的嘴角,思绪万千。
他这是酒醒了?
不是吧?
他该不会发现了她是故意的吧?
“凌靳言,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她晃动了一下五指,想要确认,以免……
“你觉得呢?”
从不正面回应问题,是他一贯的作风。
见他又把皮球踢了回来,殷素素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我觉得,你应该是还没醒酒,但,但,你的眼神过于清醒了,又不像是没醒酒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麋鹿般清澈的双眸氤氲着水雾,瞪得大大的,漂亮极了。
凌靳言这才意识到,她胆子大了许多的缘由竟然是基于他喝醉了的前提下。
难不成他喝醉了就不会与她计较,就不会怪罪她了?
想得还真美!
“我没醉!”
心里想着反驳,说出口的话却朝着截然相反的走势奔去。
陡然间,殷素素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说‘他没醉’,这不就和精神病人说自己没精神病是一个道理吗?
他果然醉得不清,还没有清醒。
“噢!你没醉。”
她牵强地附和了一句,轻嗅着鼻尖浓郁的酒味,也口是心非了起来。
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到现在酒味都没有散去。
得知凌靳言还没醒酒后,她的拘谨消散了,多了些许自在。
清醒的他,她斗不过,酒醉的应该还不至于糊弄不过,是吧?
“你现在感觉嘴角怎么样了?还痛吗?”
揉了有一会儿了,殷素素只感觉自己手酸得厉害。
没想到这竟然也会是个累人的差事。
凌靳言合上眼,不去回应她降智的问题。
一个鸡蛋而已,能是什么‘神蛋’不成?
效果还能堪比灵丹妙药,几分钟就药到病除?
她怕是不愿给他化瘀了。
她对他的耐心也就只能持续个这么几分钟。
?
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是睡着了吗?
殷素素停了下来,凑近打量了他的嘴角,见与刚才并没有什么两样,不仅手里的蛋凉了,心也跟着凉了。
不是吧?
一点效果都没有?
或许,她该再换个蛋试试。
考虑到手中的蛋只剩余热,她站起身,给另一个鸡蛋剥了壳,紧接着又凑到了他的跟前。
他依旧闭着眼,岿然不动。
殷素素猜测他十有八九是睡着了。
她也更好操作了。
温热的鸡蛋再一次地贴在了嘴角的位置,有区别于刚才的温度,凌靳言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而殷素素看向了别处,也就导致错过了这个细节。
她竟然是去换蛋了?
还算她有点良心。
截然不同的两幅评价代表着凌靳言的心情,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但眼下喜悦的情绪要多过于刚才的失落。
殷素素煮了5个鸡蛋,见鸡蛋只剩最后一个,她犹豫了,打起了自己吃的主意。
可她并没有立即下嘴,而是再次探头过去,仔细地瞧了瞧凌靳言前后差别不大的嘴角。
她觉得极有可能明天才能看到效果,毕竟淤血她差不多都给揉开了。
最后,她心安理得地敲开了最后一个鸡蛋,未等她把鸡蛋放进嘴里,凌靳言闭着的双眼恰好这个时候睁开了。
她张着嘴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尴尬极了。
“你……”
“你要吃鸡蛋吗?”
她做做样子地谦让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神躲躲闪闪,明显口是心非。
“你嘴角差不多都热敷好了,还剩一个鸡蛋多出来,与其放着,还不如吃掉。”
“嗯。”
什么?
他说“嗯”?
殷素素瞪大了眼睛,肚子里憋着一团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剥去外壳的鸡蛋捧在手心,递了过去。
她想吃这个鸡蛋的。
她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他看不出来吗?
好家伙!
凌靳言坏心肠地挑了挑唇角,心里作用让他觉得唇角的不适减轻了许多,这都是眼前这个家伙的功劳,可他就是不想把蛋让给她。
他会没看出她对‘蛋’的渴望吗?
就是不让。
他捏住她的皓腕,往前推了推。
见鸡蛋已经被他吞至腹中了,殷素素只觉得她的希望彻底得破灭了。
算了,吃不到就吃不到吧,一个鸡蛋而已。
“去哪?”
她自讨没趣地转过身去,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鸡蛋壳,就被凌靳言给叫住了。
“我能去哪?”
“去扔垃圾呀!”
她眼神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不好发作她对他的不满,只能默默地攥紧了手。
“丢完,就快回来,很晚了!”
他不动神色地将她憋屈的神情收入眼底,心里似明镜,吩咐了一句后,便自然地裹紧了被子,侧过身去。
他这一举动,殷素素看得更恼了。
什么人呀!
他是不是忘记这里是谁的住处了?
他霸占了她的床,还好意思以主人的姿态吩咐她做事,他,他没事吧?
殷素素有苦难言,但转念一想,整个庄园都是他的,他霸占一个简陋的‘杂货间’,貌似也不是不行。可,怎么越想就越对自己不利了?
收拾完后,另一个难题又来了。
殷素素踌躇地在门口徘徊,迟迟没有进去。
是很晚了,没错,但她睡哪?有合适她睡的位置吗?
刚才是刚才,刚才意乱情迷,神志不清的,挤挤没问题,可关键是,她现在清醒得很,一点都不迷糊,他怕是也差不多酒醒了。
两个心有嫌隙的人能忍受睡在同一张床上?
她说实话,做不到,至于他,他不会踹她下去吧?
殷素素心里没底,探头探脑地往凌靳言看去。
他背对着她,如果睡沉了的话,是感受不到她的小动作的。
无语!
无语至极!
耍酒疯就来折腾她。
折腾了也就算了,还不走,还留下了!
殷素素心里暗暗地问候了凌靳言好几遍,以此来宣泄她的愤懑。
当面她可不敢,她还是个‘戴罪之身’,还盼着他能网开一面,以后好聚好散时能别再针对她了。
“还杵在那里干嘛?不睡了,是吧?”
凌靳言并没有睡着,他背对着她睁开了眼,看着墙上倒映出她纠结的影子,他没忍住地开了口。
若要等她主动,她估计能纠结到天亮。
“我睡呀!我可困了!”
“可我睡哪里呀?”
“你霸占了我的床,我又没有睡觉的地方。”
殷素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霸占了你的床?”
凌靳言转过身,坐起,神色莫测地咀嚼着这句话。
遭了!
她用词错误,又不知道他会怎么和她计较了。
她真惨!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何来我霸占你的床这一说法?”
他嗤笑出声,晦暗不明的表情又添了一份冷漠。
要命,真要命!
他与她之间……
哎!
殷素素暗叹自己果然猜中了,预判了他的预判,幸好她没说太多,不然真不好挽救。
“是,是我说错了话,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这张床。”
清楚了自己的位置,她不敢再任性了,只能更精准地摆正自己的姿态,以免落人口舌。
“过来!”
他不再计较,冲着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在他旁边的位置睡下。
殷素素领会了他的含义,忸怩地拒绝,“这不好吧!”
此时非彼时,她特别得难为情。
岂料,他一脸兴味地望着她,眼中的戏谑让她直接怀疑人生了。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嗯?”
撩人的尾音听得人脸颊发烫,霎时,殷素素的思绪就飘到了半个小时之前,他俩在……
“啊?没有,没有,我才没有这么想……”
她急于否认,脑袋摇得飞快。
他可别冤枉她,她脑子里才不尽是些‘废料’。
“若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过来!”
殷素素的脑袋摇晃得更厉害了,她羞愤地往后退了退。
这绝非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怕是他自己想要却嫁祸到她的头上。
该死的凌靳言,好一招阴险的嫁祸于人。
“过来!”
最后一声‘过来’,听得殷素素心直接凉了,她察觉到他认真了,如果她还不聪明地表态的话,他就生气了。
“好好好!很晚了,大家都累了,我们早点睡吧!”
她识趣地慢慢凑过去,脱鞋,跪在了床沿边。
这床,实在是小得可怜。
一个人睡,刚刚好,两个成年人睡,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非要硬挤着才行。
殷素素攥紧了裙身下摆。
她的行李找回来了,她自然地换上了自己的睡裙。
裙身很短,只堪堪遮住了膝盖以上的部分位置。
因为她跪坐的动作,白花花的大腿瞬间就裸露了出来,格外得吸睛。
她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谁料遭到了凌靳言无声胜有声的白眼。
她更囧了,只能故作镇定地转移注意力。
这,
这怎么睡呀?
这床就不能大点吗?
“睡觉!”
“我也累了,如果你还是想要的话,可能要过一两个小时了。”
他毫不顾忌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胸前,那里有着若隐若现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刚才的情事遗留下来的。
殷素素臊得慌,也郁闷得很。
他是怎么做到一脸平静地‘胡言乱语’的?是因为脸皮厚吗?
羞死个人!
“我不要,我不要!”
她拨浪鼓似地摇头,缩成一团更显小了。
“那就睡觉!”
凌靳言睡在里侧,里侧又靠着墙,他率先躺了下去。
殷素素也只得照做。
她熄灭了灯,摸索着床沿的距离,侧身躺下。
俩人之间并没有间隔多少,只是殷素素如果想要转身的话,怕是要谨慎,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她的这一觉睡得尤为艰难。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殷素素已经酣然入睡了。
不知不觉间,她无意识地伸展着自己的双臂。
感受着挤过来的柔软身体,闭目的凌靳言莫名地勾了勾唇。
他伸出手臂,扣在她纤细的腰肢间,默契十足地,她配合地再往他的怀里凑了凑,整个人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前,而她的胳膊同样牢牢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床上的俩人亲密无间。
这一下,狭小的床身也不拥挤了。
……
清晨
殷素素是被门外的响动吵醒的。
更准确来说是敲门声。
也是奇了怪了,她就在这里住了两天,每天都有人来敲门,昨天是李霞,今天又是谁?
她还没睁开眼,就迷迷糊糊地思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