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透过厚重的房门,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嘎吱!
推开门,里面的存在立刻吸引了云帆的注意。
那是一个瘦高、满脸阴翳的中年男性。
它双目绯红,眼角似乎有通红的血要滴出一样。
面容么...
和阿尔芒十分甚至有九分地相像,异乡人不过脑子也能知道,这位就是勒森魃氏族的亲王,阿尔芒的亲爹。
“阿尔芒。”男人投来一道带着威压的目光,瞬时,云帆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残存在这具躯壳内的原主人,它的灵魂,在因此而感到恐惧。
但...
云帆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他甚至无聊到想要打个哈欠。
搞毛啊?
占据着这么大的一片庄园,作为如今统御着勒森魃氏族这座古老的血族王朝的亲王首领,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怎么还不如杜勒斯来的猛?
好废啊...
云帆有些失望。
“亲王大人。”
一旁的提克满面恭敬。
亲王的视线随之挪开,云帆的身体停止颤抖。
“提克。”阿尔芒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它注视着提克手里提着一口布袋上前,“什么事?”
提克掀开布袋口,里面的事物呈现在亲王的眼前。
“一颗...狼狗的心脏?”亲王问。
“是的。”提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这是一颗狼人的心。”
“今晚,就在刚刚,我与王子阁下在外面遇见了一条卑贱的狼人。”
“而后,王子阁下以一己之力,独自,将那条野狗斩杀...”
它把“独自”这两个字眼咬得特别重。
“哦?”亲王忽然笑了,它明白了提克的意思,“你特此前来,打搅我的休息,就是为了说一句,阿尔芒杀掉了一头狼人?”
“莫非,这是什么显耀的功绩吗?”
面无表情地将提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亲王又看向自己的血脉后裔。
云帆和它对视了一眼,接着佯装恐惧地错开目光。
看来,
自己的猜测没错。
阿尔芒的亲生父亲,
果然不大待见它啊...
不过提克这小子,
倒是够忠心的。
它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帮自己的主人邀功。
“有意思。”
异乡人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
这的确不是什么显耀的功绩。
提克设想好的那些话都被咽在喉咙里。
击杀一头狼人,一个稍加训练后的成年血族都能做到。
而作为一名护卫的自己,更是能够同时面对四五头狼人,不落下风。
但...
对于王子阁下来说,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它没有蝠翼,既不会使用血族与生俱来的法术,也无法融入到阴影中去,所以,王子阁下每一次斩杀敌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交战。
它不会忽然钻入街巷的影子,而后悄悄摸入敌人的后方背刺;也不会隔着很远就扔下一道法术,令对手丧命。
它只是拔剑,挥刀,用千锤百炼的剑技洞穿敌人的眼眶或心脏,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术法。
王子阁下是疯剑客。
提克心想,却不敢说出口。
一来是以亲王大人尊贵的身份,未必会听闻过一个贫民窟决斗士的名号,哪怕这个绰号十分亮眼。
二来,就算亲王大人听过“疯剑客”的名号,它大概也不会更加重视王子阁下,反而会嘲笑它,只能混在人类堆里欺负一下几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的贫民罢了。
若不是自己一直跟随在王子的左右,亲眼见到过那些被王子割下头颅的手下败将,它大概也是不会相信,这世界上竟然有着仅凭剑术就能令自己感到恐惧的人类。
人类并非无法反抗异类。
提克印象最深的,是一个被圣教廷放逐的圣骑士,那人的剑极快,快到甚至能在自己施展术法,遁入阴影之前,就将自己斩杀。
可这样的人,
最终也倒在了王子阁下的剑下。
咚!咚!咚!
提克蠕动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传来三道敲门声。
“侯爵大人。”望着走进来的身影,提克低下头。
没有时间了。
“哦!你这个老家伙。”亲王露出真切的笑容,宽大的手掌抓起布袋内的心脏,红芒一闪,那颗心顿时散为漫天血雾。
与此同时,
一道道透着阴冷气息的复杂花纹突兀显现,布满了这座房间。
亲王脚下的,是一座半圆形的,看样子并未完全成型的法阵。
【先祖的呼唤祭坛】
云帆看了一眼,提示文字就匆忙地跳了出来。
【如同每一位强大的先祖一样,勒森魃家族的当代亲王,如今也来到了晋升至另一层次的边缘。】
【它的力量到达了瓶颈。】
【也因此,它也将要如同以往的每一位先祖一样,依照传承书籍中的记载,搭建一座呼唤先祖的祭坛,与那些前往“终极之地”的先祖取得联系,获得强大先祖的指引。】
晋升?
云帆挑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怎么的,血湖游乐园中那些被塞进狗窝、带着嘴笼子的家伙的模样突然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走吧。”眼见着亲王和侯爵互相拥抱在一起,云帆上前,扯住提克的胳膊。
这小子的心事都摆在了脸上,
他哪还不知道提克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固有的印象难以改变......”
异乡人凑到提克耳边说了一句。
接着,他拉着提克走出亲王的会客厅,蹑手蹑脚地关闭房门。
“它扎根在人们的心上。”
走出房间,云帆说出后半句,同时对着侍从微微一笑。
“谢谢。”
这笑容发自真心。
如果当初在父母那里,也有人这样维护自己......
云帆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的原主可是一个天生的残废,吸血鬼之中的。
世界是残酷的。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即便拥有着良好的学识与惊人的财富,还会因为样貌或身高等等原因受到歧视。
更何况,这游戏世界还是个等级更加森严的黑暗世界呢?
提克一开口,云帆便知道,它不会得到意想之中的结果。
残疾本身就已经很可怕了,尤其是还落到了首领的血脉后裔身上。
提克沉默了,它护送着王子阁下回到房间,礼节性地道别后,轻轻合上房门。
“莫名奇妙地感觉...有些压抑?”
云帆笑笑,他觉得阿尔芒的处境和从前的自己似乎有些相像。
不被重视,
努力也看不到结果...
月光洒满室内,走到落地窗前,云帆举头望月。
一股酸痒的感觉自蝴蝶骨的位置升腾而起。
“怎么回事...”
撕啦!
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从背后窜了出来。
云帆扭头,看向一旁和等待大厅里差不多的试装镜。
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阿尔芒俊俏的样貌,以及,他背后的,那两个微微颤动的,与提克的蝠翼相比,短小无比的肉瘤。
“这就是令那些人看不起你的地方?阿尔芒?”
云帆用手指叩击镜面。
“没有翅膀的蝙蝠,呵呵。”
“无翼之蝠。”
恍惚之中,异乡人似乎听闻到来自自己体内,痛苦的呜咽。
“但无所谓...”
“你还有剑。”
噌!
手掌握住剑柄,雪亮的剑身倒映着半轮残月。
云帆回首,只见远方飘来的云气,遮蔽了半片月光。
【阿尔芒想要证明一些什么,因此,它发疯似的发起一次次的决斗,在千锤百炼之中,磨炼自己的剑术。】
“嘻嘻嘻嘻嘻!”云帆哂笑,这一刻,电锯的灵魂仿佛降临在他的身上,“可是,在你的剑技变得强大以后,一切发生改变了吗?”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