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安静的靠在门后,轻轻的呼吸,后脑勺狠狠抵着猫眼,疼了才回过神来。
清江大学的桃源路那片桃林正是开的灿烂,那最壮的桃树丫上挂满了红色飘带,风一吹过,铃铛清脆的响,伴着落英缤纷。
虞城白牵着虞夫人的手,母子两个就这样趟过落花铺出的石子路。
沿途三两成对携手同行,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虞城白捡起落下的纸鸢。
“谢谢!”女孩双手接过,扯着男朋友便羞涩的跑开了。
虞夫人感叹,“年轻真好。”
虞城白微微侧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不再比他高,也已满头霜雪。
病来如山倒,她也瘦了许多。
夕阳落下山头,仅有的阳光也是微冷,一点凉意吹来,他脱下外套罩在虞夫人的肩上。
龙飞说起今儿下午那会儿发生的事情,听得虞夫人一脸嫌弃的瞥了眼虞城白。
虞城白:“……”就不该带龙飞出来。
虞城白有些无奈,“您就别笑话我了!”
虞夫人摆了摆手,“不笑不笑。”
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她这个儿子啊!模样生的俊,打小惹姑娘喜欢,没少害他们担心儿子早恋。
哪曾想现在三十好几了追个女孩都不会。
稍晚一些虞城白将母亲送回医院病房。
黑夜衔着星月盖在凉城的上空,学生成群在灯下跑过、四面八方奔去。
“哥!你和小姜老师什么情况?”
“我们是不是马上就有嫂子了?”
工学院大门外,是被簇拥而来的虞城白。
他向粉丝保证过,有喜欢的人了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所以从开始就没打算瞒着。给女孩最大的安全感,大概是向全世界宣布‘他在追她!’
“我们还有课就不陪你了!祝你成功。”学生朝他挥了挥手,等他走进大楼,身影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洁白明亮的大厅,科技与书香为伴,电梯上下运作着。来回穿梭着意气风发的少年,以及一位看上去很不靠谱的虚拟人。
通告栏副教授级新挂上的照片,她穿着松枝绿的军礼装,金丝眼镜下是锐利、深邃。再往下,是她的简介。
来时他问过师校长,也知道姜冉上课的教室在‘工一’大楼。
“同学!”
“虞先生!”
那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孩,隐隐那领口下是绿色的衬衫。他左胸口清大的校徽下挂着校牌。
“请问姜冉老师在哪个教室上课?”
他扶了扶眼镜,思索片刻,指向左侧百米处挂着‘a’字的电梯,“您按三楼,再右走三个教室就到了。”
虞城白找过去时,她已经在上课了。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
三尺讲台,她骄傲且从容,后来他知道,那是建于知识上的底气和自信。
白皙圆润的手捏着笔在黑板写,底下竟是座无虚席,端坐、安静,只留下此起彼伏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高副低代需要满足的条件……”她的字,苍劲有力,可见风骨!
虞城白寻个台阶坐了下来。
她身材娇小,从这个角度看,宽大的讲台遮得她就仅剩下肩膀以上。
姜冉似有察觉,视线寻来就看见黑色鸭舌帽下那双透彻的双眸半懵半懂,他裹着风衣就坐在那儿,托着脑袋枕在膝盖上,怀里捧着一本书。
大概是哪个学生怕他坐着无聊把自己的书借给了他。
他,如他所言来了。
这一眼,让她想起了当年看他演唱会时。姜冉低声轻笑,倒是委屈了这么大个儿缩在旮旯里。
她转过身轻敲黑板提醒学生注意集中,又继续讲课,好像并不怕学生听不懂,知识点一个接一个。
虞城白听的脑袋发蒙,瞥向黑板占了半屏的运算公式。
那道“下课”的声音伴着下课铃声,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听着悦耳。
虞城白打了个哈欠,‘要再不下课他估计能睡过去。’
姜冉被学生堵在讲台答题解惑,一只钢笔轻跃纸卷叫她写出沙场点兵的感觉。
枯燥乏味的问题,复杂繁琐的步骤,一遍又一遍的计算解答,她竟也不觉得无聊。
……过了很久!
“等一下林洋。”她叫住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短发女孩,把兜里的钥匙递了过去。
“你跟孙闵说声,‘下节课我没到的话就自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统计后发我邮件。’”
女孩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好的!”
虞城白上前拾起掉落的草稿,那是满满当当的计算过程,她的字,俊逸潇洒,不太像一个女孩子写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差不多也到了第二节课时间点,陆陆续续的学生进来教室。
“小姜老师!”学生驻足以礼向师,差异的看了眼虞城白便三三两两的入了座。
虞城白还能零星的听到学生在交谈,大概是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姜冉把电脑包背上,歪头一笑,“我有些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
他低声垂头:“却之不恭!”
走廊的灯,印下并肩的人影。马尾晃动,轻轻扫过他的手臂。
学校的食堂早早收了当,姜冉带着虞城白出了校门,东拐西转竟到了一处老巷,青砖石路、古色古香。
姜冉:“您吃什么?”
虞城白:“都行!”
姜冉:“……”
虞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挑,辣的也可以。”
姜冉深深咽了口气,带他进了个名叫‘鱼上鲜’的小酒馆。
“李阿公!”她轻敲柜门,说的竟是海市那一代的方言。“还是老样式。”
虞城白是海市新桥镇人,离家太远太久,很少在他乡异地听到这么正宗的海市方言。
“姜老师是海市人?”
“不是,我是凉城本地人!”
她轻车熟路的寻了个隔间,“您先坐,我去找阿婆讨碗茶。”
说完她就转去了里屋。再回来时已是几分钟后,入了坐填了新茶,她才缓缓开口,“您倒是蛮放心跟我出来。”
说起来,他们算半个陌生人,他也不怕她将他卖了。
虞城白笑而不语,接过茶喝了两口,这色浓茶醇和在姜老师家喝的茶还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