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内,邻桌有几名汉子在猜拳,并大块酒肉的吃,闹到凶处,一汉子“啪”的站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指手划脚,高谈胡侃,涶沫四溅,丝毫不把别的顾客放在眼里。他的对面,另一人喝得醉醺醺的,斜着眼睛正看见梁仙姐,他“啊”的一声惊呼,手指着迷糊的说:“大哥,快看,那小娘子长得简直天仙一般,咱们拉回去做大嫂如何?”
那大哥正说得起劲呢,听说这话,立即转身,只觉眼前一亮,也“啊”的一声惊呼,就趁着酒意摇摇晃晃的走过来,边走边口出谇言:“好靓的小娘子哟,别一个人在这里傻坐呀,跟爷走,爷一定让你要什么有什么,每天都过神仙的生活。”
梁仙姐好似没听见,只是微笑看着她的瑶峰弟弟。
这汉子见梁仙姐对他视而不见,很是生气,便一步跨过来,五指铺张如钩,一抓抓向梁仙姐。
梁仙姐依旧不动。
就在那汉子的利爪距梁仙姐肩头似到非到之时,忽然整个身子往后倒飞出去,“哗”的一声砸烂了他们喝酒的桌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酒呀肉呀菜汤呀撒了他一身一脸。
因为菜汤等刚上不久还比较烫,还有油呀盐呀的呛得那汉子抚着脸杀猪般的嚎叫;而与那汉子同行的几人以及全店的食客都站了起来,惊讶的看向梁仙姐,谁也没看清刚才是怎么回事。
但见,瑶峰慢慢的站起身来,手持着连鞘宝剑,缓步行到那几人面前,寒目如剑,罩定他们,冷冰冰的说:“要性命的,给我滚!”
那几人看着瑶峰,连大气都不敢出。那大哥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菜汤,也顾不上屁股胳膊的疼痛呀,看了一眼瑶峰,挥挥手,几人狼狈的逃出店去。
梁仙姐一直保持着微笑;她一点不担心,弟弟凭一己之力可以荡平强盗营,这几个跳梁小丑,也就是一抬手之间的事。
瑶峰回过来,“啪”的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喊声:“店家,结帐!”
店家过来,看着那一锭银子,唯唯诺诺的不敢拿。
瑶峰说:“那一桌,包括损坏的桌子碗筷都算我的。”
店家赶忙连声说:“是,是,多谢公子。”就拿过银子,然后双手举起,大声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坐下继续吃。”
“哎!”食客们一齐坐下,继续吃肉喝酒,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梁仙姐站起来。
瑶峰拉着她的手说:“姐姐,咱们走!”
梁仙姐笑说:“好的!”
于是两人向外走去。
店家点头哈腰相送,说:“两位慢走!”
瑶峰和梁仙姐离了南溪城,沿着南溪河一路往北。风儿迎着飞驰的骏马,劲风撩动衣袂和秀发,梁仙姐笑得灿烂如花,回头凝望着瑶峰,说:“弟弟,你怎么这么霸道呢,剑鞘一伸就把人家挡飞出去了。”
瑶峰笑说:“对付这些稍小之辈,就要出狠手,只有把他打痛了,以后做事才会考虑后果。”
梁仙姐笑说:“我觉得弟弟好可怕。”
瑶峰笑说:“姐姐你不喜欢吗?”
“姐姐不喜欢,就不会和你同乖一骑马了。”梁仙姐白他一眼,转过头去。
梁仙姐问:“弟弟,咱们现在去哪里?”
瑶峰说:“咱们沿西府河而上,快的话,今天可到达西峪,去看望梅爷爷和舟莲,然后出西山口,回十方。”
“嗯,咱们出来也很久了,是该回去看陈姨了。”梁仙姐说,她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前面是南溪河和西府河的交汇处,有一大片芦苇河滩,正值盛夏,满目葱葱郁郁。在河滩的近岸上,零星点缀的河柳树下,开满了连片的太阳花和翠菊花,红的灿烂,黄的眩目。
梁仙姐禁不住叹声:“啊,这里好美!”
瑶峰就“吁”的呵住马,和梁仙姐跳下马来,走向花海,任白龙马在原地休息。
梁仙姐跑到一棵河柳下,低身抚过满地的黄花,好开心。浓郁的树冠,正好遮住了这一片的太阳光,瑶峰说:“姐姐,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那边采些百日红菊。”
“好的,弟弟!”梁仙姐开心的说。
瑶峰走到约十丈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翠菊,开得好鲜艳。瑶峰细心的挑选最美的花儿,精心的编一个花环,他要给姐姐一个惊喜。
终于,花环编好了。瑶峰笑着回过身来,看向梁仙姐。忽然,一道亮光闪过,疾如流星的直射梁仙姐。瑶峰大吃一惊,高喊:“姐姐……”
梁仙姐回过头来,脸上荡漾着灿烂的无比幸福的笑容。
瑶峰肝胆俱裂,飞身如离弦之箭冲向梁仙姐,右手疾伸,欲抓那道亮光。
谁知那亮光好快!恰恰从瑶峰指尖划过,直接射中了梁仙姐的后心。瑶峰扶住梁仙姐,急叫:“姐姐,姐姐……”
梁仙姐的笑容僵住,吃惊的看着瑶峰。瑶峰看时,是一枝羽箭,约五寸多长的羽箭,没入梁仙姐后背直达箭簇。瑶峰用手心一探,其罪恶的箭尖距离心房不到五分。瑶峰疾速点了梁仙姐前胸和后背的几处穴位,阻止污血回流。
河堤上人影晃动,瑶峰看时,一字排开三人,正是强盗营里阻挡他和梁仙姐的那三人;那矮胖子归海龙,手中持着一把强弩,正得意的狞笑。是他,是他伤了梁仙姐!瑶峰怒火冲天而起。
梁仙姐脸色苍白,失神的望着瑶峰,嘴唇颤抖,却是说不出话。
瑶峰感觉不对劲,一探梁仙姐脉门,脸色大变。这恶毒的归海龙!他急忙再点几处穴位,护住梁仙姐的心脉,再取出可阻百毒的丹药,含到梁仙姐口中;然后把她轻轻靠坐在河柳树前,对她说:“姐姐,你先别动,等我收拾了那三个坏蛋。”
梁仙姐艰难的点了点头。
瑶峰毫不迟疑,顺手拔出玄铁宝剑,身形一闪,那剑尖带着破空之音,凌空卷向三人。
三人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瑶峰连话都不搭,一上来就下杀手。归海龙武功平平,赶忙躲过一边;蒋得水抽出长剑,宇文胜拿起单鞭,两人迎上瑶峰,顷刻之间,三人战在一团。
瑶峰盛怒之下,一把宝剑展开来,一剑快似一剑,剑剑刺向那两人的身体要害。可怜大胡子蒋得水的三尺长剑,在瑶峰面前施展不开,一时慌了,节节后退。
少时,瑶峰一剑挑开宇文胜的单鞭,斜斜的飞起一脚。宇文胜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直飞出去,撞倒一片芦苇,滚入南溪河滩,再不见其爬出来。
瑶峰掉转剑尖刺向蒋得水。蒋得水手忙脚乱,饶是他武功高强,在瑶峰密集的剑招下,想走走不了,想进进不得,陷于绝境。几招一过,瑶峰怒吼一声,锋利的剑尖直插入蒋得水的后心。
瑶峰利剑后撤,蒋得水扑倒在地,归海龙吓得脸如土色,大叫一声:“妈呀!”提着弓,撒腿就跑。
瑶峰看着他,无数把怒火在心头燃烧,京城少年的惨死,琼山下火烧周家庄,姐姐身上的箭羽,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捻起一块石子,挥手一扬;石子如疾星般射向归海龙,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脚后跟。归海龙一个趔趄,“啊”的一声大叫,一头栽倒在草丛中。
归海龙抬起头来,瑶峰的剑尖已抵在他的下巴上,怒喝:“把解药拿出来!”
“解……解药,什么解药?”归海龙结结巴巴。
瑶峰剑尖一压,在他喉结上划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他喝道:“少装糊涂,快点!”
归海龙吓得举起双手,忙说:“少侠,轻点,轻点,我拿。”
瑶峰剑尖收回一点,归海龙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三指大的药葫芦,双手递给瑶峰。
瑶峰放下剑,接过葫芦,打开,取出一粒,直接塞入归海龙口中。稍顷,没见任何反应,瑶峰松了一口气。归海龙双腿跪倒在瑶峰面前,磕头如搅葱,一连声说:“少侠,解药已经给您了,您就可怜可怜我,放过小的吧!”
“放过你,让你接着去祸害苍生吗?”瑶峰怒说,“你死一万次,也无法抚慰死去的乡亲们。”提剑一带。归海龙双手抚着喉间,睁圆双眼,却是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像一根烂木头般“咚”的摔在地上。
瑶峰拿着解药,快步回到梁仙姐身边。
梁仙姐含泪微笑看着他,但是脸色苍白,唇角已溢出了血丝。
瑶峰赶忙扶起她,就着水袋,给她服下解药。
好一会,梁仙姐脸上浮现红晕。瑶峰检查了伤口,再探知箭头的位置,他伏在梁仙姐的耳边轻声说:“姐姐,你忍一下,弟弟给你拔出短箭。”
粱仙姐艰难的点点头。瑶峰一手握住箭簇,一手放在粱仙姐身前,柔声说:“姐姐,你抓住我的手。”
梁仙姐抓住瑶峰的手,瑶峰右手一用力,快速的拔出了短箭。梁仙姐痛得“啊”的出声,一口咬住瑶峰的手臂,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流出来。
瑶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心里痛得直掉泪;他见伤口处有暗红色的血流出来,湿了衣衫,赶忙扶梁仙姐侧身躺下,撕开伤口的衣衫,清洗干净伤口,再敷上止血消毒的药膏,然后包扎好。
瑶峰扶起梁仙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梁仙姐轻声呢喃着:“弟弟,姐姐,好困。”
瑶峰轻轻抱着她,把脸贴在她的头上,流着泪说:“姐姐,没事了,弟弟在这儿,你困,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梁仙姐含着泪睡着了。她是太累了,虽然这两天来,有瑶峰相陪,她快乐着,但她真的太累了,奔波千里,夜无所眠,如今又身负重伤,岂是一时半会能修养过来的?
瑶峰抱着她,静静的坐在柳树下;不远处,白龙马甩着尾巴,悠闲的啃着青草。
残阳如血。
夜幕降临。瑶峰把披风铺在地上,周围洒上防蚊虫的药革汁,然后抱梁仙姐躺在上面,然后用剑折了几段柳枝,用雨布搭了个雨棚,自己坐在梁仙姐身边,静静的守着她。夜露重,姐姐身子单薄,可别着凉了。
清冷的月光下,半夜时分,梁仙姐忽然急促的咳嗽起来;瑶峰一惊清醒,忙用手一探梁仙姐额头,感觉烫手,他急了,轻轻拍着梁仙姐,喊着:“姐姐,姐姐。”
梁仙姐双手抱在胸前,迷迷糊糊的说:“弟弟,我冷。”
瑶峰轻轻把她抱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他轻声说:“姐姐不冷,弟弟在这里,姐姐不冷。”
瑶峰拉过梁仙姐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抵住梁仙姐的掌心,调动内息,凝神运气,把真气缓缓的送入梁仙姐的体内,帮她抵御寒冷。
梁仙姐的头上缓缓升起热气,身子也温暖起来。瑶峰翻手给她把脉,这一下心头大急;解药服下,毒不是已经解了吗,为何毒气还是存在?而且游走全身,甚或要侵染心房。箭伤可以治愈,但这遍布全身的游丝毒气,如何清除?
虽然,梁仙姐在瑶峰的真气护体下,暂无性命之忧,但箭伤加上毒伤,对她的身体摧残更重,她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不时发出忆语,浑身战栗。瑶峰抱着她,欲哭无泪;他深深的自责,为什么要离开姐姐身边,为什么行动不能再快点,为什么就差那半步?
瑶峰拿出一粒药丸,在自己嘴中嚼碎,然后喂梁仙姐服下。这药丸对缓解毒伤有奇效,但也只是缓解,不让毒液侵染心房;在不明白是何种毒药所伤的情况下,却是不能作任何究竟。
月牙已西沉,天空中寒星点点,现在已近五更天,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瑶峰用披风把梁仙姐紧紧的包裹在自己胸前,清晨露重风冷,他怕梁仙姐有伤在身,经受不住。
他也想过天亮去找大夫,但如果连自己都无计可施,普通大夫是绝对没有办法治好梁仙姐的。忽然,他眼前一亮,忆起师父曾说过,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有一弊必有一利,大凡毒物,皆有其克星,只是普通人无法理解罢了。这天下有很多药王谷,为各派神医及家族所有;有的拥医自重,攒得盆满钵满;有的悬壶济世,普救众生,为万民所称颂。而在西府的西南边陲,就有一个药王谷,为姬氏家族所有。姬氏家族本着医者仁心,兼济万民为宗旨,历来为天下所赞颂。姬家为医药,不但博得了好名声,更是聚了无尽的财富,在药王谷大兴土木,广纳门徒,极尽奢华。兼于姬家所在药王谷的名气,天下各派皆奉之为盟,一年一度的百花大会如期举行,更是让姬家名气大增。
姬家世代为医,积累了天量的各派秘方;姬家的后世,也名医辈出;其中一位叫姬泽,最善于解毒,经他之手医治的病人不计其数,且药到病除,不留后遗症。瑶峰的师父韩信之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两人互有好感,彼此尊崇。
圣泉宫中藏有大夏及九州十府的山河态势图,瑶峰曾熟记在心,所以对各地的山川地理了若指掌。瑶峰默念了一下,姬家所在的药王谷在西山西麓,千山千峰的脚下,四面群山环抱,唯有北面开口连接西府河,而此去药王谷估计约一百八十余里路程,白马神驹,脚程快,即使姐姐受伤延缓,应该不到两个时辰可以赶到。
姐姐的毒伤,再延误不得!瑶峰赶紧收拾行礼,只待天明,即赶往药王谷找神医姬泽,求他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