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燕被那狰狞的伤口吓了一跳,果断扯下自己和时淩身上的一大片裙摆,将那伤痕简单包扎起来。
时淩的脸色白得像死人,手臂也无力地垂下,程燕一着急,拍了拍时淩的脸,低声道:“喂,听得到我说话吗?”
啪啪啪啪,程燕毫不留情地在时淩脸上扇巴掌,企图让她清醒过来。
现在的时淩,不会武功,也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甚至是否清醒都不知道,无异于一个累赘。
带时淩在身边,简直是等于自杀。
程燕皱了皱眉,时淩被一个接一个的耳光打得脸颊红肿起来,总算是能勉强睁开眼睛,用尽力气抓住程燕的衣袖,虚弱地说道:“带我走……我能治好你的病。”
“神经病吧,谁有病啊?”程燕一听这话,不满地叫出声来,刚想甩开时淩的手,目光一瞟,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圈水泡。
程燕看着细细密密的一小片水泡,撩开衣袖,才发现衣袖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伤口,那小水疱从伤口正往外几厘米扩张。
时淩看着程燕大惊失色的神情,便朝下面指了指。
几只疯狂的村民正低声吼叫着,手上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谁的,只在树干上留下了几道狰狞的血手印,他们身上长满水疱的皮肤,和现在程燕手腕上的奇怪伤口引发的水疱一模一样。
“不出一周,你也会变成他们那样。”时淩的声音很轻,很低,目光紧盯着程燕,并再伸手指了指自己重伤的肚子,道:
“我是受害者,也是医者,中原人,我比谁都希望可以治愈他们,只是到了那种程度,就已经变成恶鬼了,任何治疗都不起效果。”
时淩搬出医者的身份,程燕的包扎笨拙,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会医的练家子……如此一来,时淩怎么说,程燕也只有被迫牵着鼻子走的份。
她的目光平静,带着博弈成功的胜券在握,紧盯着程燕犹豫的脸庞,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敌人,只要我们安全了,我保证,所有的事都对你毫无隐瞒。”
程燕不假思索,将剑抵在时淩的脖子上,带着威胁的意味说道:“如果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时淩轻轻地笑了,纵使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程燕心软,她不会的,只是狠话罢了,否则早在刚才时淩替她做掩护的时候,那张开的手臂将不会得到回应。
程燕此时才认真看了看下面围堵的几个怪物——她也不想用这个称呼,可是正如时淩所说,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他们一时半会上不了,程燕又居高临下,只等几分钟,程燕恢复了一下体力,便纵身跃下,长剑一挑,将惨叫和血色一同湮灭在这个夜晚。
时淩待在树上,意识逐渐模糊,摇摇欲坠。
她眼中的余光扫过下面英姿飒爽的身影,心中生出羡慕,喃喃道:“这般女子,真帅啊……”
程燕收起剑,还没回头,就听见身后从树上摔下的一声重重声响。
……
时淩好久没有做梦了。
在现实的时候经历诸多暗涌,唯有闭眼休憩的一点点时间,才让她紧绷的精神暂且放松起来,在一个个光怪陆离的记忆里穿梭,体验难得的畅快。
正如现在——
时淩走在扭曲的场景中,看着四周场面变换,熙熙攘攘的人声,肩并肩脚碰脚,艰难地挤着人群。
她身上似乎还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不愿松手,又怕人群挤到,努力给它圈出一个舒适的距离。
直到走到一个卖玩具的摊位前,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花了眼睛,细细挑选出一个精美的小手铃,笑着给自己怀里的东西看,还童趣似的摇了摇。
原来是抱着一个小婴儿。
不知是小婴儿做出了什么动作,时淩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花了钱,买下那精巧的手铃。
走在花街上,时淩一边逗着那小孩,一边哈哈大笑,她很开心,而且肉眼可见的开心。
街道似乎清晰了一点,张灯结彩的,应该是正在过什么重要的日子。一路来到河边,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静静地飘着一片星空似的花灯,时淩也不自觉地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
据说,在花灯上写下愿望并放在河里,河会带着你的愿望送给女神,她实现你的愿望。
纵使知道这只不过是节日里慰藉人心的活动而已,时淩还是固执地买下了两只花灯,问着怀里的小孩:“你想要写下什么愿望?”
时淩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一个襁褓中的小孩,怎么可能会说话,可是她又那么认真地倾听着……哎,不愧是梦,做什么事情都是毫无章法的。
不知道梦里的时淩到底听见了什么,反正就是点了点头,认真地写下那一句祝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好无趣的愿望,时淩心里咂道,可偏偏却又是她无比希望的事,尤其是身体健康这一点。
她将怀中小孩的花灯放入水里,紧接着又拿起笔,写下自己的花灯祝福。
岁岁年年,皆是……玉苓?
轻松温馨的场景,忽然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浑身升腾起不可言状的恐惧。
时淩晃了晃头,将花灯放进河里,看着那漂亮的花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连着她的愿望一起,直到那两只花灯都混进了花灯群里,分不清谁是谁的,时淩才抱着婴儿转身离去。
只是她没看到,她的花灯上面的字开始变化,黑字变成了红字,重新组合成了一句泣血的语句:
叛心恶人,不得好死。
……
时淩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时淩转头一看,只见程燕趴在她的床头,眼底一片乌青,睡得真香。
她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光滑平整的新绷带,看来伤口已经被专业医者处理过了,这个地方,应当是某个医馆。
时淩口干舌燥,想坐起身来,只是轻轻一动,身边的程燕忽然就惊醒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程燕率先抓着时淩的手腕,指着自己的手腕,焦急道:“你终于醒过来了!快,快救救我。”
时淩观察到,程燕手腕上的水疱已经变大,而且面积已经扩大,正是恶化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