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皇帝的表现,自然看的出他的试探。
皇帝不愧是先帝的儿子,多疑的性子跟先帝一模一样。
先帝生性凉薄多疑,喜好弄权,哪怕在临死之前都不肯确立太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有机会登上帝位。
“母后,母后?”
皇帝喊了两声,太后才回神。
“母后在想什么?”
太后摇摇头,“哀家只是有些精神不济,不妨事。”
“可传太医来看过了?”皇帝关心地问道。
“人老了,难免三病两痛的,不是什么大毛病,用不着劳烦太医。”
“母后要顾惜自己的身子,朕也好放心。”
“哀家知道你有孝心。”
两人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亲近。
皇帝不声不响地将话题转移到太后的身子上,倒是没有接着说薛家的事。
直到皇帝准备离开的时候,太后突然说道。
“皇帝——”
皇帝迈出的一条腿生生收了回来,看来太后还是没有放弃。
“母后还有何事?”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
“关于薛家,你可想好了。”
太后直勾勾地盯着皇帝,期待着他的答案。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沉声答道“薛重贪污,本罪无可赦,但——”
皇帝停顿了一瞬,接着说,
“母后说的也有理,薛重的确不能死,他若死了,朝中再无人敢与秦相抗争。”
皇帝好像突然顿悟一般,向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
“多谢母后提点。”
“皇帝你心里有数就好。”
“那朕先回乾清宫处理政务。”
嗯,太后点点头,“胡姑姑,送送皇帝。”
“儿子告退。”
过了一会儿,胡姑姑回到殿中,看到太后一个人坐在殿内,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津津有味地抽着。
“太后——”胡姑姑小心翼翼地呼唤。
“回来了。”太后心情正好,听到声音抬头瞅了胡姑姑一眼。
“是,陛下已经回乾清宫了。”
“嗯,知道了。”
胡姑姑服侍太后很多年了,但是还是有些怵她。
从她成为先帝的娴贵妃,执掌后宫以后,虽说后宫安定了许多,却也变得十分压抑。
人人都说娴贵妃管理有方,可只有她知道,当年的福来宫后院埋葬了多少条人命。
现在想起来,她都心有余悸。
陛下登基之后,太后竟将手中的权利全部交还给皇后,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心里清楚,太后对权利的渴望,她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陛下不亲近太后,一心惦记着去世了的宸徽皇贵妃,甚至想要追封其为皇太后。
太后身为陛下的生母,活着的时候争不过宸徽皇贵妃,如今她都死了,怎么会允许她凌驾于自己之上。
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络朝中大臣,借他们的口阻止皇帝。
今日保住了薛家,自然会有人感激她,惦记着帮她做事。
更重要的是,那些不被秦家跟世族接纳的人,他们一定会来寻求帮助。
到时候,她们冯家,绝对不会是今时的地位。
想到这,太后不免埋怨皇帝,明明是自己的母家,却只封了一个安庆侯,跟一个妃子的母家平起平坐。
这不明摆着告诉世人,皇帝不待见冯家吗,让冯家如何想,自己这个太后的面子往哪放。
太后考虑到自己的母家,想到自己,却唯独不愿意问问自己,皇帝为何如此怠慢冯家……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这个母后。
若非太后当年对陛下不够亲近,甚至有些厌恶这个儿子,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母爱。
他也不会养成如此偏执的性格。
可她是太后,大渊的国母,自认为是大渊最尊贵的女人,她怎会有错,有错的只能是别人……
“太后,您为何要帮薛家,奴婢认为,就算是薛家倒了,也碍不住咱们的路。”胡姑姑不解地问道。
太后睨了她一眼,笑着说“你啊,还是看不透。”
胡姑姑陪着笑“奴婢愚钝,还请太后娘娘指点。”
“老泼皮——”
太后被她故作滑稽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胡慧最得她心。
“薛家倒不倒不要紧,薛重贪污,怨不是死罪,历朝历代,哪个官员不贪,他只是运气不好,正好被秦相逮到,秦相需要出气筒,他非得往人家枪口上撞,你说,秦家能放过他吗?”
太后看得清楚,此事不过是秦家想给皇后出口恶气罢了。
人家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的女儿,好容易成了皇后,却被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贵妃陷害,堂堂中宫皇后,不明不白地禁足一个多月。
别说秦家,就算是普通世家,都忍不了。
以秦家的势力,想折腾一个薛重,还不是轻而易举。
怪只怪他太过张狂,以为背靠贵妃就能安然无恙了,竟然如此不知收敛。
殊不知,贵妃再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妾室,膝下又没有儿女傍身,荣辱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那太后为何要帮薛家求情,得罪了秦相,于我们,并无益处。”
“哼,秦相如何,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大臣,他还敢与哀家作对不可。”
太后不屑地说道。
胡姑姑看着太后自负的模样,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
只得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