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中的痛苦依旧，但总算意识回笼，躺在那里看着老三放下书离开屋的背影。
    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不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开锅的动静。
    老三端着温热的鱼粥进来，她把鱼粥放在炕沿边上，找来东西将女人的头垫起来些，而后才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进女人嘴里。
    女人就这样看着她，一口一口把粥吃了下去。
    老三喂的还挺高兴，只是，她盛了粥再一低头，就看见两颗泪珠滚滚落下。
    她也小大人一样，跟着叹了口气，捏着袖子给人擦眼泪。
    “我二姐说哭一哭也没关系，你心里肯定是委屈了！不过，咱们还是要好好吃饭，吃饱了饭，哭都更有力气！”
    女人被她一说，眼泪没停，但嘴角也勾了勾，似乎想笑，但过后又更想哭了。
    老三等她情绪稳定些，才又把粥喂给她。
    她吃的不多，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老三给她擦擦嘴，把剩下的粥放回了厨房，等着晚上热热再接着喂。
    等她回来，就看见女人仰头看着屋顶，她也跟着看过去，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你还睡吗？”
    女人听见老三的声音，回过神来，她微微摇头。
    “不了！”
    老三又问她。
    “你想去茅房嘛？我二姐还给你预备出来一个木盆，扁的，我可以帮你。”
    女人听了这话，又摇了摇头。
    “哦！对了，我叫李美满，你叫什么呀？”
    “我叫阿菜……”
    “阿菜呀！阿菜也挺好听的！”
    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又被落寞填满，倒是没再哭了。
    老三见此，岔开话题。
    “你还有家人嘛？”
    阿菜犹豫一下，抿了抿嘴。
    “我的家人不要我了。”
    老三也跟着垂下肩膀。
    “哦……是你做错事了吗？”
    阿菜说不出什么，她又看看老三清澈的眼睛，心里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
    老三歪了歪头。
    “那你以后会去找他们嘛？”
    阿菜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牙齿咬在嘴唇上，咬的嘴唇都有了血印子。
    老三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摸摸她的头发。
    “能不能成一家人也要看缘分，过不到一起的人也不是非得往一块过！”
    阿菜看着老三小大人的样子，心里的苦根本说不出。
    她回去了不会有好结果，可不回去，她又能去哪呢？
    若是没有户籍，她连落户都做不到，没有房子没有保障，最后不过是要被一些流氓盯上。
    若是去办户籍，人头税从哪出？
    她没房没地，脸也毁了去哪做工？
    就算是去要饭，她这样的也得委身那些男乞丐才能活着。
    或者找个不嫌弃她的男人嫁了也成，只是她是不能生育的，什么样的男人又会要她呢？
    熬过了生死大关，才发现这竟然只是坎坷的起点。
    老三到底年纪小，并不明白这些。
    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就安安静静的给人擦眼泪。
    等人哭累了，又睡着了。
    阿菜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李如意跟李廿已经回来了，一群人在厨房里吃饭。
    屋里烛火跳动，黑暗放大了她的恐惧。
    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过很快，就有人走进门来，进门的人对着外面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吃着，我把被铺上。”
    说完转回身，便敏锐的感觉到了异常。
    李如意走到阿菜身边，看见阿菜醒来露出一个笑脸。
    “正好，粥还热着，我帮你端进来，你吃一些，伤好的也快。”
    阿菜不想一个人待着，便说道。
    “我不饿……”
    李如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过去坐在她身边，帮她翻了个身。
    “对了，我听小满说，你叫阿菜呀！”
    阿菜答应一声。
    “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
    “哦！十九岁啊！这要是能活到六七十岁，往后还有四五十年好活呢！”
    阿菜不明白李如意这话的意思，李如意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叹了口气。
    “我后来去打听过你的事。”
    阿菜心里一慌，但马上又放松下来，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样子更加不堪，知道便也知道了！
    “这不是你的错！如果你以后没地方去，伤养好了就留在这也成，我给你落在我的户上，往后种田干活，或是想要嫁人，都好说。”
    阿菜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如意。
    “我……我可以嘛？”
    李如意理所当然的答应一声。
    “当然可以啊！”
    “可我……可我身上有晦气！”
    她说出这句话，眼泪又落了下来。
    阿菜十五岁的时候被家里嫁了人，嫁过去三年多一直没有生育。
    按照她们村子的规矩，每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就会把成婚两年没有生育的女子凑到一起，用棍棒把她们身上的晦气拍散，这样来年就能生出孩子了！
    这种规矩，叫做拍喜。
    阿菜去年已经挨了打，但一年过去，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她婆家的人气愤不已，找到娘家去，说是要休了她。
    但是她娘家人不愿意退回部分彩礼，两家闹的够呛。
    今年的正月十五，阿菜又被叫过去‘拍喜’了。
    只不过，这次大家更是过分，扒了她的裤子打棍子。
    村中那些男人的声音好像还在阿菜耳边响起。
    她屈辱的捏紧了拳头。
    只是，她的痛苦并没在这时候结束。
    她的男人已经不想要她了，把重伤的阿菜扔到了她娘家的门口。
    娘家又把她重新扔了回去。
    婆家那边再送过来，娘家又给扔了过去。
    两家折腾一番，把她身上的伤折腾的更重了。
    而且，似乎是心中有气，她男人最后对着她一通拳打脚踢，还拿了铁锹想要砍死她。
    阿菜无力阻拦，她亲眼看着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的男人狰狞恐怖的落下那一铁锹，可除了闭上眼睛等死，重伤的她无法反抗半分。
    还是她婆家的小姑子冲进来拦住了她男人。
    只是，剩下一口气的她还是被人扔了出去，就扔在了坟茔地里。
    或许真的是她命不该绝吧！
    只是，她看着李如意，心里又很担心。
    她这样带着晦气的人，万一把晦气沾染给别人呢？
    李如意听了这话，瞬间笑了。
    “难怪被我救了，原来你也算是我们注定的家人了！我们姐妹常常被人说克父克母。”
    “我还有个朋友，据说是扫把星转世。”
    “如此说来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