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六张了张嘴，有些委屈的反驳了一句。
    “我也……没……那么过分！”
    李如意才崛起多久，他才能藏下多少钱，有个三五十两顶了大天了！
    花花心思也只是有贼心没贼胆而已。
    那些人说要领他去涨涨见识，他不也没去吗！
    李十六这段时间努力维持起来的膨胀状态，一瞬间被李如意戳破。
    他的精气神都有些萎靡，仿佛一夕之间，他就从如意坊的大掌柜变成了三家村的李十六。
    不过不得不说，李如意还是觉得三家村的李十六更讨人喜欢些。
    “有没有那么过分你比我知道的清楚，看人论迹不论心，你有些什么心思我都不在乎，但十六哥，我现在还能叫你一声十六哥。”
    “你别让我继续失望下去了！”
    李如意转身，又看了李十六一眼，这一眼复杂无比，吓得李十六心肝乱颤。
    他一瞬间便颓废了下来，那些虚张声势的虚荣浮华褪尽，只剩下愁容满面的担忧。
    听了半天热闹的李廿从房顶上探出头来。
    “十六哥！晒太阳呐？”
    李十六看着李廿那幸灾乐祸的嘴脸，气的把自己脚上那双才买的新鞋脱下来，对着李廿扔了过去。
    “李二十，我让你看我笑话！”
    李廿一把抓住了那只鞋。
    “那只！那只也给我得了！这一人一只咱俩谁也穿不了。”
    李十六气的不行，抬脚就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对着李廿的脸甩了过去。
    可李廿什么身手，一把就将鞋子抓住了。
    很快，李十六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的那双臭鞋，气的胸膛起伏。
    李廿得意洋洋的穿上了新鞋，从房顶跳下去，一溜烟跑远了。
    李十六的袜子在地上踩的脏兮兮的，但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把李廿的鞋穿在了脚上。
    穿上脚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感觉很熟悉。
    他低头仔细的去看，才看出这鞋有点眼熟，似乎是自己以前穿过的。
    李十六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还拿我的鞋糊弄我！”
    说完，他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李十六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
    是从踌躇满志来到府城开始。
    还是从那些先敬衣裳再敬人的下人调笑他开始。
    亦或是他拉着满车的炭，在大街上走了好几天都卖不出两块的时候开始……
    李十六抬起头，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刚开始暖融融的，可后来，暖融融的感觉慢慢褪去。
    李十六睁开眼睛，看见李十八挡在自己的面前，遮住了所有阳光。
    “你有病啊！”
    李十八抓了抓脸。
    “不是，十六哥，我就是想跟你说，门口来了几个闹事的人……但是我没看见如意去哪了，你看见如意了吗？”
    李十六：……
    “你有病啊！有人闹事你还在这看我发呆！”
    李十六这次是真的咆哮了起来。
    他飞快冲了出去，直接跑到了门口。
    大门外，一群人把周围的行人推搡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等看到空出一片空地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面前还放着一卷席子。
    “哎呦喂！黑心的店啊！那薰蚊子的蚊香把我儿子熏死了呀！”
    他嚎着的时候，已经有人上前，把他面前的席子抖落开，一个人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这人瘦骨嶙峋，眼看着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李十六一出来，就看见了这样的场面。
    他走过去，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那都气笑了。
    “大爷，咱们得讲讲道理吧！你这儿子一看就病入膏肓了！”
    那老头一听这话，顿时怒了，转头对着李十六就吐了一口浓痰。
    李十六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跳躲了过去。
    但紧跟着下一口唾沫就吐在了他身上。
    李十六：……
    “你敢咒我儿子！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黑心的店家，把我儿子害成了这样！”
    周围的人对着场中的人指指点点。
    李十六马上意识到，不能再任由这件事蔓延下去。
    “大爷，你要是非说是咱们的责任，那咱们可就要去报官了！”
    老头听说报官，当即说道。
    “什么？你威胁我？大伙儿谁不知道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这是要跟那些官员官官相护，欺压我们平头老百姓是吗！？”
    李十六：……
    “大爷，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啥？你要让人砍我们脑袋！”
    老头一下站起身，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各位左邻右舍的乡亲，你们可都听见了，我儿子用他们的东西用成了这样，他们还威胁我这个老头子！呜呜呜……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点看不下去。
    “大爷，人家也没这么说啊！”
    听见这人的话，那些驱赶路人的壮汉瞬间一拥而上，将人直接按倒在地，拳头直接往人身上招呼过去。
    周围的人根本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有几个人都吓得尖叫出声。
    老头看着那些后退的人，干嚎着说道。
    “没有天理了呀！左邻右舍的人不过说了句公道话，就被这些黑心的店家殴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公理了呀！”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全都沉默了下来。
    下一刻，轰的一声，人群像是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四散着，向着各个方向而去。
    连那些看不出子丑寅卯的傻子，都跟着慌乱的人群跑没影了。
    不过更多人看明白了情况，这是如意坊得罪人了，人家就是来整他的。
    李十六气的不行，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他又停下了脚步。
    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给李如意添乱，若是被人裹挟着抓走，那可就糟糕了！
    看见他又退了两步，那些壮汉放弃了刚才开口的路人，缓缓朝着他围了过来。
    那个挨了打的人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的跑走了！
    就在这时，店铺里的人都看出了情况不对，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李十六连忙张开双臂，将人全都拦住。
    李十八有些生气，指着对面大骂。
    “你们不要脸了？狗仗人势的畜生？”
    听见他骂人，那壮汉之中有人喊道。
    “你个小畜生，骂你爹！”
    李十八脑子不好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你爹！”
    李十八胳膊从李十六的胳膊上方伸出去，对着那些人指指点点。
    “你爹你爹！”
    李十六武功平平，根本压制不住家里的大傻子！
    有些傻人总是有点傻劲。
    听见李十八跟人叫骂，其他人也不甘示弱，跟着一起隔着李十六骂对面。
    “畜生！”
    “你爹……”
    李十六用力的把人往后推，还被李十八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拍的李十六的帽子都飞了出去，头发也散了开来。
    紧跟着后面往前抢的人，又一脚踩在了他脚跟上，踩的李十六一个踉跄。
    他往后倒了一下。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下，所有人都顾不上骂架了，赶忙去拉扯他。
    李十八一边把人提溜起来，一边抱怨。
    “十六哥你疯了？”
    李十六气急败坏。
    “回去，都给我回去！”
    骂架的声音瞬间被李十六的动静掩盖，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
    下一刻，李十六就被一群人抓着回到了商铺之中，紧跟着砰砰的声音。
    商铺关门落锁。
    李十六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李如意的话。
    这些人都信任他，即便气的要死，也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退了回来。
    李十六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脏兮兮的鞋尖。
    李十八不高兴，瓮声瓮气的问他。
    “为什么不去打他们一顿？”
    李十六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李十八。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挨揍真没够啊！你看不见这些人都在干嘛啊？”
    “就算你打得过又怎样？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咱们开不了门，赚不到钱！”
    “你和他们打架，他们倒打一耙不说，万一把你打出好歹来，又有谁能替你声张正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孙德山叹了口气，问道。
    “那怎么办？岂不是没完没了了？这样拖下去，咱们迟早得被拖垮啊！”
    听见孙德山的话，李十六眉头皱了起来。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孙叔，得麻烦你照看他们一下，别让他们出去，我去找找如意商量对策。”
    说完他就要往后院走，李如意刚才还跟他说话来着，这人耳朵灵，不可能听不见这边的动静。
    果然，他才走出去没两步，就见李如意从后院过来了。
    李如意倒是淡定的很。
    “我都听见了！”
    话音落下，李廿也跟着一起进来。
    一大群人坐在一处，外面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孙德山叹了口气。
    “如意……这样可如何是好？让他们闹下去，咱们这买卖还做的成吗？”
    李如意想了想，问道。
    “早先不是说跟这里的地保打过招呼了吗？”
    李十六点了点头。
    “该送的都送了，按照这里的规矩送的！”
    李如意想了想，说道。
    “十六哥，你再去准备一份厚礼，一会儿咱们从另一个门出去，找找人看看情况。”
    李十六点了点头，这总算也是个办法，连忙起身去准备。
    李廿看看李如意，说道。
    “一会儿我与你们同去。”
    李如意摇了摇头。
    “不行，二十哥你得在这儿，万一那些人闯进来打砸，没个身手好的还真不成。”
    李廿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等到李十六备好了礼，李如意这便和李十六一起去了地保家。
    府城的地保都是为衙门办事的，不过没有官身。
    但老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他这人也有不少敛财的门路。
    不过，李如意和李十六这回带着厚礼上门，却是连门都没进去。
    李如意悄悄的给开门的人塞了一张银票，结果往日里最贪财的人，这次却是一把将银票扔了出来，连到底是多少钱都没看看。
    李十六忧心忡忡。
    “如意，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十六不傻，他心中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李如意也没有不耐烦，跟他说道。
    “拿钱好办事呗！”
    李十六顺嘴接道。
    “可他们没拿钱……”
    李如意“嗯”了一声。
    “不拿钱说明事情不好办，咱们先回去吧！”
    李十六想问回去有什么办法？
    可想到之前跟李如意之间的对话，他的问题又憋了回去，一咬牙跟着李如意回去了。
    孙德山得知两人出门这么久一无所获，也是忧心忡忡。
    “那要如何是好？”
    李如意却是最了解这些人了。
    “不要着急，得先找到那把刀。”
    孙德山不懂。
    “哪把刀？”
    李如意把韩明开记得账本全都找了出来。
    “大家都来查一下。”
    孙德山离得最近，一伸手就把李如意送出来的账本接住。
    “查什么？”
    “查往日里频繁来咱们这儿买东西，但近日却没出现的人。”
    这不难查，都知道李如意想要这些消息，大伙儿便会在人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刻意打听一下这人的消息。
    所能掌握的，韩明开都写到了他记账的本子上。
    如今倒是方便的很。
    商铺一共也没开太久，来往的人也比较杂乱。
    不过，李如意还是从那里面找到了两个人。
    有了线索，李如意又想要出去打听。
    不过这次李廿把她拉住了。
    “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吧！”
    李如意对李廿还是信任的，便也放开手脚让他自己做主。
    李廿这一去，一直等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他躲了一路的宵禁，渴的够呛，一回来就喝了一茶壶的水。
    所有人都等着他，等他喝完，报出了一个名字。
    这名字李如意还真是熟悉的很。
    毕竟早先时间，寨子里的肉干就会卖到那里去。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释。
    李廿问李如意。
    “知道是谁了又能怎么办？”
    他们没有人家的底气，若是李廿带着人去人家店门口堵门，只怕第二天一早，李如意就得去衙门花钱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