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区街道旁,一名名战士分站两侧,望着要离开的运兵车,齐齐敬礼。
全营的战士,都在为老兵送别。
陈钧站在道路旁,他望着一个个恋恋不舍,爬上车辆的战士,微微侧身不愿再看。
虽说呆在一营的时间并不长,可大家都是战友,天天相处在一块,这么多熟悉的面孔要离开。
不舍是肯定的啊。
旁边的老何摸了摸肚皮,他也长出了一口气。
何应涛以前虽干过一段时间的指导员,但他当连长的时间更长啊。
这猛的提到教导员,一上来就关注这么大一个营的退伍工作。
要说压力,老何还真能当之无愧的居在首位。
这大半个月,那真是一点都没敢松懈。
不过接下来就好了。
军区对他们一营很是照顾,为避免退伍的事情影响营里正常的工作。
今天安排退伍离营,明天就要进行晋衔仪式了。
而这一次,也是一营最后一次集体晋衔或者说是授衔,上面给予营里试点的特权,差不多随着这次晋衔。
也就到了尾声。
以后可就再也没有试点营的说法,更没这么大的特权了。
何应涛从口袋中摸出烟给陈钧递了一根:“老陈,退伍的事了了,该准备明天的工作了吧?”
“没啥准备的。”
陈钧蹲在地上接过烟,然后朝着车炮场的方向努努嘴:“今天上午不安排训练,下午各连开始宣导晋衔的事情。”
“全营出来打扫营区,宣导一定要到位。”
“看看哪些班长退了,尽快安排新的班长顶上去,人数不够就从坦克连,炮连,装甲连下属的步兵排里面抽。”
“然后每個连队召开会议,让有经验的老兵上台,分享担任班长的经验。”
“去旅里搞点优秀士官名额,或者嘉奖什么的,刺激刺激。”
“明天晋衔还在车炮场举行,安排好晋衔的同志,统一做好准备。”
“行,这好整。”
何应涛回了一声,他提了提裤腿跟个大狗熊似的,蹲在陈钧旁边吞云吐雾。
直到一根烟抽完,老何才伸手臂碰碰陈钧,挤着那张胖脸笑眯眯道:“老陈,该去见老丈人了?”
嗯?!!
陈钧听到老何询问,他愣了一下,这事他貌似没在营里说过吧?
“你怎么知道?”
“嘿!还我怎么知道。”
何应涛闻言,撇了撇嘴:“你应该问问整个集团军还有几个人不知道。”
“旅里这两天传的沸沸扬扬,我不仅知道你要去看老丈人,还知道政委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卧槽!!!
陈钧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最近一直忙退伍的事,旅里他也没少去,可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这事啊。
更没人询问他。
看着陈钧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何应涛龇着他那一口大黄牙,从口袋中摸出一千块钱,直接塞到陈钧手里。
“别怪我不讲义气啊,你这事吧,我是真帮不上啥忙,好东西我也弄不来。”
“这点钱就当我随个份子,你也要理解我,我这有老婆孩子要养,每月过得紧巴巴的,就这一千还是我自己的口粮钱。”
“妈的,这个月要找老马蹭烟抽了。”
“你蹭个屁!!!”
何应涛刚说完,马红杰就从远处走过来,趁着陈钧愣神的功夫,老马将他手中的一千拿走数了一遍。
然后还给陈钧,他自己也从口袋拿出钱,愣是从四个口袋凑了八百。
“老陈,今天钱没带够,我欠你二百啊,这八百先随份子,等我发了工资再补上。”
说完,马红杰还把自己所有口袋都掏个底朝天,在何应涛面前抖了两下。
“还蹭不蹭?我特么比伱还穷,份子随了连烟都买不起。”
“停!”
“先等等!!”
陈钧看着手里被塞进来所谓的“份子钱”,他是真有些麻了。
“不是,谁告诉你们我该去见老丈人了?”
“不对,我是该去见老丈人,可就算是这样,现在随礼也不对吧?八字还没那一撇呢。”
“收着吧。”
何应涛老神在在的吸了口气,可能是胖人在地上蹲不住,他换了口气又开口道:“就冲你这保密意识,怕是下次有孩子了我们都收不到信。”
“老陈,加油啊,我用精神支持你。”
老何起身拍拍陈钧的肩膀,他攥紧拳头摆出一副加油奥利给的架势,而后起身潇洒的离开。
马红杰看着教导员都走了,他也学着刚才老何的样子,拍拍陈钧的肩膀。
“老陈,你这事吧,我也帮不上忙,但我听过一句话,不管我们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
“微笑着面对它,消除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困难,加油吧老陈。”
说完,老马也转身离开。
独留陈钧自己蹲在地上,一头雾水,这特么,都唱的是哪出啊?
说来也巧,两人刚离开。
首席参谋梁吊毛就从旁边路过,他扭头看着陈钧蹲在路边,手里还抓一大把现金。
又看看还没走远的教导员和副营长,梁科翔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脑门上,嘟囔道:“靠,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他也走到陈钧跟前,把他手里的钱拿过来数了一遍。
数清后,老梁撇了撇嘴“操,一人就给九百啊?”
“老陈,我随一千,去老丈人家里要谦虚知道不?”
“记住,咱们到人家家里,眼里要有活,你去的时候瞅着点时间,要是上午去,那就掐着十一点的时候过去。”
“这样既不是饭点,吃完饭也能找借口离开,不用呆的时间太久显尴尬,要是下午就别去了,晚饭一般家里人都比较齐,你刚去又不能留宿。”
“赶你走吧,又不合适,你自己要有眼力劲,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明白不?”
眼瞅着老梁也开始掏钱,陈钧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一把拽过梁科翔,将他摁在旁边的路牙子上蹲着。
而后,陈钧目光很是很真的盯着梁科翔问道:“少扯淡,你自己都还是光棍汉呢,还给我传授经验?”
“你说实话,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老丈人的?”
“这事到底是谁传的?”
陈钧确实疑惑,他肯定是没往外传过,李海瑶那就更别提了。
人家一个女同志,更不可能逢人就说自己要去她家里的事吧?
“啥玩意谁传的啊,我最早听小李说的,后来大家都这么说。”
梁科翔摊了摊手,从这小子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好像真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哪个小李?”
陈钧急忙追问。
“就坦克连二班那个班副啊,刚才我还瞅见他了。”
梁科翔没搭理陈钧的疑惑,独自从口袋摸出现金数了一遍,递到陈钧手里:“我也随礼了啊。”
“去首长家里做客估计是不太带劲,不过我相信你可以的。”
“加油!!”
连续三人过来给自己随份子,直接把陈钧自己给随懵逼了。
这事,他总觉得透着一丝古怪。
那种感觉就像是,全营都知道他要去女方家里的事。
可偏偏他自己不清楚,全营已经知道的事情。
所有的讨论,都似乎绕开了他。
这让陈钧很是挠头,他在原地驻足片刻后,随即转身回到了营部。
来到办公室,陈钧随手把钱放到办公桌上,打算抽时间,好好再盘问一下刚才那三个家伙。
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明天要举办的晋衔大会,可比上一次营里刚组建时,要盛大的多了。
参会的人员更多。
从他这个营长开始算起,其中还包括教导员,副营。
装甲连,坦克连新提上来的连长,副连,指导员。
有两个连长被提到营里,那连里的工作,一连串都要动。
还有各连能力较强,年龄也不超,之前年底评选立过三等功两次的老兵,也要提少尉,从基层排长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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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因眼下情况太过特殊,提干的名额多。
有些不满足两个三等功的都可以提。
毕竟意义不同了,上一次晋衔,是为全营储备足够多的干部。
这次,那就是为全旅即将到来的大动作准备的。
上面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放开这么大的口子,
陈钧正营级,提中校,教导员和副营统一提少校,晋衔的通知早就到营里了。
这么大的仪式。
还是接着营里退伍后的第二天,他这个营长铁定是闲不住的啊。
至于说去老丈人家里的事.
这东西搞得营里人尽皆知,纯属就是意外。
陈钧哪里能猜到,这其中曲折的缘由啊,就算他问何应涛也没用。
老何自己也说不上来,消息是从哪传开的。
消息爆炸的速度,甚至在整个集团军师旅级,或者营级干部人群中都传开了。
至于原因嘛,倒是不复杂。
起因是179旅政委徐文生,最近有事没事,总是提着自己私藏的“文房四宝”,过去找军政委聊天。
意图明显的去要茶叶。
咱徐政委手里也不是没有好玩意,主要他那东西,不适合让陈钧拿着过去啊。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陈钧这年龄带着这些东西上门,太违和了。
所以,老徐很是干脆的,就惦记上军政委私藏的茶叶了。
那家伙,一天两次雷打不动的去磨嘴皮子。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政委的嘴,那开口就是胸中自带百万雄兵。
霹雳吧啦的能说一天都不带停的,说是决胜千里,张嘴就是一门大炮都不为过。
军政委平时那点茶叶,可都是宝贝疙瘩啊,军里各单位的一号谁不知道?
可又有谁,能有福气享受?
平时隔着坛子闻两下,都要被训斥,理由是影响茶的香味。
嘿!
就这么宝贝的东西,最终硬是被徐文生给换出来两罐。
茶叶本身是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好东西是不假,但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大家最好奇的是,老徐下这么大本究竟为了啥。
又是凭借什么本事,竟然能从囤囤鼠手里换来东西。
这一来二去的打听,陈钧这事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可不就打听出来了。
179旅本就因为试点的缘故,比较受关注,如今他们旅里又搞这么大的动作,自然在各个首长那里传开。
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传到下面单位的人耳朵里,版本就不同了,但只有一点是通的。
那就是试点营的陈营长,要去老丈人家了。
陈钧忙着在办公室整理明天的工作。
营里的战士送完老兵后,就开始被各连长催着取掉绶带,从步兵排里面开始抽调人员,补充各连缺失的人员编制。
反正步兵排人比较多,陈钧当时分配也是考虑到了这些问题。
第一,步兵很容易培养,并且撒在战场上,凭借现在的单兵火力,那破坏力加上战车协同,在近距离不亚于一辆坦克的火力。
第二,步兵容易培养的同时,呆在营里时间久了,对各连作战以及具体担负的火力任务,都很熟悉。
可以最快速度的上手。
就比如这次,营里退了近百名士官,但他们空下来的编制,步兵排就很容易补上。
反正新兵训练中心,还有一批正向往着下连的新战士,嗷嗷叫着成长呢。
到时候补过来的话,再分到步兵排呗。
还是那句话,步兵这个兵种好培养,陈钧这种布置,对营里各方面的影响都会降低许多。
下午。
营里战士开始打扫整个营区,依旧是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虽说口号打着为明天晋衔大会,迎接首长做准备,但实际情况,各连长心里都清楚。
就是要趁着这次大扫除,将所有战士集合一起工作,晚上再组织开班会相互熟悉。
以此来抵消,退伍带来的影响。
营里正干得热火朝天时,谁也没注意李海瑶一个人,在营区逛了一圈,听着战士们都在讨论明天授衔的消息后。
她默默的回到宿舍,从自己包里拿出手机,可能是有些紧张吧。
也可能是,她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去开口。
总之,李海瑶将手机握在手里半天,她才下定决心打开通讯录,翻到备注“哥”的那一栏里。
播了过去。
“瑶瑶?!!”
拨通后,对面很快传来一声略显惊讶的声音。
“嗯,哥,是我。”
“我,我明天要回家。”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对面接电话的人,似乎了解一些事情,很是平静的问道。
“两,两个人。”
“好,我知道了,明天几点到发个时间,我好让人去接你。”
“好,谢谢哥!!”
李海瑶道了一声谢后,赶忙挂断电话,将手机扣在床铺上。
那姿态好像是生怕对面的人,多问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