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看清我们六个的脸,我们走了你们就要跟上,看好脖子上的工牌,除了我们六个谁管你们都不好使,明白了吗?”
鲍里茨站在码头的木桩子上,丝毫不顾摔下的风险,大声地朝着眼前的急流市难民们吼道。
在他身后,则是其余五个引导的市政厅小吏,他们六个人每人负责40户,就是每个负责200人的引导工作。
“明白了。”和人群混在一起的沙雷特跟着在场的一千来人稀稀拉拉地回答道。
作为第一批登上秋暮岛的难民,沙雷特的心中当然充满了恐惧,尤其是在新生桥桥头的那个村子。
当他看到一群兽化人举着三头邪神塑像跑来的时候,他差点吓得掉头就跑。
要知道,那可是向来以野蛮混乱而闻名的兽化人啊。
现在回想起来,沙雷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三头邪神中的一个头看起来异常熟悉。
走过新生桥,在码头下来的时候,这股恐惧才稍好一些。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粮食和原材料的运输,作为临时市长的维特加固了原先的码头区,延长了栈道,并清理了地砖中的杂草。
在不远处锯木场中,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兽化人正扛着锯子,踩着踏板,将一颗颗原木切削成想要的形状。
这边沙雷特还在朝着锯木场张望,那边的鲍里茨跳下了木桩,四处检查,换了另一个人在训话:“你们在贞德堡都是登记了姓名,进行了检疫的人,我代表秋暮岛无名小镇欢迎你们……”
“沙雷特。”旧日的邻居阿斯莱偷偷肘了一下沙雷特的肋骨,“就这?这里是救世教皇国的首府吗?连个名字都没有?”
沙雷特刚要回话,那边的鲍里茨就板着脸三步并做两步冲了上来:“你这比话挺多啊,不是说了训话不准聊天吗?”
“诶,哪还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沙雷特马上就去扒拉阿斯莱的手臂,他知道这人平时就是个不服管的刺头,不然凭他的技艺,老东家死后不会被排挤得只能迁移。
“规矩就是规矩!”
“干嘛,那教皇国自己说了自由,我要自由怎么了?”
鲍里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爷爷我叫阿斯莱!”
“卫兵,拖走,检疫不合格,去隔离房观察七天。”手中的羽毛笔在纸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鲍里茨吹了声口哨,就有两个兽化人卫兵朝这边走来。
“凭什么,你个死肥猪,你当你是什么,你不过是那圣孙手下的一条狗……唔唔……”
被几名粗大的兽化人卫兵勒住脖子,那阿斯莱被强行拖出了队伍,朝着废墟中的一堆黑屋子走去。
“别怕。”鲍里茨笑眯眯地拍了拍沙雷特僵硬的肩膀,“尊重都是互相的,你守规矩,我就欢迎你。”
看到鲍里茨走远,沙雷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显然在六名引导的小吏中,鲍里茨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在另外几个刺头被揪出来惩罚后,剩余的人老实了许多,很快,这一千多难民就被分好了队。
沙雷特运气不错,是第一批离开关卡,朝着那岛上小镇出发的难民。
走出了横木与拒马组成的关卡,沙雷特就是一愣,他本以为这岛上的小镇会很荒凉,但这码头看起来却算不上寒碜。
眼前是一条长百十来米,宽二十来米的码头广场,广场边有几间新建的木质仓库,街头来来往往的普通人又有兽化人。
越过扛着干鱼走过的兽化人肩头,沙雷特看到在广场的另一边,就是一条t型的道路。
道路的两边有十几间兽化人住的民居,还有四五间商铺,既有旅馆还有酒馆。
甚至还有一个挂着裁缝铺、杂货铺、理发铺、草药铺和铁匠铺牌子的商铺,让沙雷特摸不着头脑。
“跟进了,不要掉队,小孩子和老人上马车,先到先得,不许争抢。”鲍里茨在队伍前来回走动,见人齐了,便满意地喊了一声出发。
出乎沙雷特预料的是,前往小镇的道路比他想象中要好走得多。
刚刚那个新生桥倒罢了,眼前的这条几公里的长路都是铺设有地砖的好路。
想起这里曾经是古艾尔的军营城市,沙雷特不免释然了一些,古艾尔科技天下无敌啊。
在这条道路的两边,曾经的水洼和小型湿地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的亚麻田。
亚麻作为一种喜湿喜爱酸性土壤的作物,在这整体偏酸的岛屿上正是适合的作物。
而且亚麻籽能榨油,亚麻茎还能制作衣服,如今岛上正好有不少纺织工坊,就是拿着这些亚麻来纺织布匹。
“看到那些亚麻田了吗?”鲍里茨站在行进队伍的一侧,不无感慨地说道,“这都是战争修士们的田地,当初在秋暮岛时,冕下只发得出半薪,就拿土地来抵。
当年第一批入伍的战争修士,每个人都分了几十亩地,更别提第一批上岛的农夫,人人都有上百亩田地。
……你们就别想了,维特市长目前已经禁止开放市区周边的土地了,想要买,就只能去买南边的土地自己开拓喽。”
走过被森林包围的断门教堂废墟,在阳光之下,它仿佛披上了光影组成的薄雾。
几只蝴蝶与蜜蜂正在交叉起舞,从墙壁缝隙与藤蔓上伸出的花朵汲取蜂蜜。
和上岛前的紧张不同,沙雷特见到这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场景,心情却是好了不少。
这湖心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荒凉,自己这场豪赌并没有赌错。
“好,现在看你们的右手边。”听到鲍里茨的话语,沙雷特朝着右边看去。
在山坡之上,被高耸围墙围起的宫殿园林出现在眼前,一座尖塔从围墙后伸出,黄铜的塔尖仿佛能触及到天空。
“那是机械宫,教皇与圣女的行宫,附近有卫兵把守,别给自己找麻烦,听见没有?”
沙雷特匆忙点头,这种大人物金屋藏娇聚众银帕的地方,他当然不能去,这是常识中的常识。
踏着鱼骨纹的地面,在机械宫的正对着的西边,便是一条哗啦啦流动的小河。
这河道被灌木与落羽杉包裹,烈日之下,在摇曳摆动的波光之中,仿佛流动的长廊。
沙雷特看了眼河边的标牌,上面有一种古怪、简单但偏偏能让人看懂的文字写着:帕拉河。
河水清澈得可怕,仿佛把整个天空都倒映了进去。
鱼和鸟在树冠上追逐,各色鹅卵石仿佛是白天的黑色群星,镶嵌在碧水洗过的蓝天一般。
“看什么呢?跟上队伍。”鲍里茨朝着落在最后的沙雷特喊道。
“来了来了。”扶着软毡帽,沙雷特一路小跑,来到了拱形木桥上,而在那落羽杉之后,便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