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与萧莲心怔怔地看着桑清语,桑清语踌躇半晌,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萧将军应是已将回天诀药典予你?”
萧莲心心中泛疑,问道:“此典,爷爷确实给了我,是有何用处吗?”
桑清语道:“当年师父曾提过,那药典之中曾记录了一方子,可令人起死回生,如今你既要试药,为免万一,那方子是否可提前备下,以防万一?”
萧莲心了然。
他幼年时候被萧泓烈以祖传药典为名义,强迫背完了回天诀药典,然而那药典之中每一剂方子都只写明了药材,并无炼化之法与具体功效。
这些内容,正是在那武籍之中。
“那药典,爷爷确实给了我,只不过上面只有药物配比,并无炼化之法与实际功效。”
萧莲心如实答道,他并不想透露武籍之事。
桑清语还欲说啥,话到嘴边却噎住了,回天诀乃药王谷谷主之物,无谷主亲许,他人无权偷看。
萧莲心看在眼里,沉默片刻,说道:“事不宜迟,今日便试药吧。”
上古神农尝百草,如今萧莲心以身试药,薛慈又想起当日萧莲心无尝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给他,心中愈发佩服,说道:“师弟以身试药,仁心仁德,师兄感佩,只是师弟既乃百毒不侵之体,直接试药的毒性也无大意义,恐怕……”
得试药的药效,只能先让萧莲心传染。
“无妨,事不宜迟,今日便试吧。”萧莲心看着雪灵儿微蹙的眉,心中生起微微酸涩。
商议既定,三人也不再多言,当即按计划配药炼制,同时取桑清语身上血液混入萧莲心伤口之中。
两日后,萧莲心开始发热。
头晕脑胀,浑身疼痛,萧莲心竭力控制着自己保持清醒,将身体反应一一同薛慈与桑清语详述。
第三日,萧莲心身上开始长红疹,意识逐渐模糊。
薛慈日夜守在萧莲心身边,根据萧莲心的详述,调整方剂让他服用,想要用药性相近但毒性较浅的药替代附乌,兴奋地记录着萧莲心的反应。
对药性药理还理解深刻,还愿意以身试药的人这辈子恐怕也就能遇到萧莲心一人,借着此次试药,他也能印证一些自己的医药想法。
“感觉如何?”薛慈将今日最后一副药喂了萧莲心两小时后,萧莲心醒转,他关切地问道。
萧莲心努力睁开眼睛,答道:“肌骨疼痛散去,然头晕脑胀,只欲昏睡。”
薛慈又摸了摸萧莲心额头,探他脉搏。
“稳下来了!看来有效!”薛慈喜道。
萧莲心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轻轻闭上了眼睛。
“师兄,你已三日未曾合眼,莲心的情况既已稳定下来,你便休息一晚吧。”桑清语推门进来,看到薛慈还在认真记录,劝慰道。
薛慈盯着萧莲心,摇头道:“不可,只要今夜他的症状不再反复,才是真的成了,如此关键时刻,我必要守在他身旁,若有变数,也可及时应对。”
桑清语劝说无果,只得无奈离去。
次日,萧莲心昏迷不醒,袁潇湘命悬一线。
薛慈大惊,连忙找来桑清语商量对策。
桑清语摸着萧莲心的脉象,眉头蹙起,说道:“如今,只有用那方子了。”
薛慈看着手中药方,如此剧毒之药,如若无效,他便是毒死师兄师弟的凶手,一时之间犯了难。
“如今你便是不用这方子,师兄恐怕也无法得活,用了还能博得一丝生机。”桑清语看出薛慈的犹豫,劝说道。
薛慈眸底浮起深深的忧虑,思忖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就,依师兄所言吧!”
话毕,薛慈让桑清语守着萧莲心,自己亲自去煎药。
剧毒之物,他不敢让药童煎制。
三个时辰后,一碗黑黝黝的药汤端到了萧莲心床前。
薛慈面色凝重地看着桑清语,说道:“此药药性剧烈,师弟确认莲心体质确实百毒不侵?”
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由治病救人的医者,变成杀人害命的凶手。
桑清语眉头紧蹙,拍着薛慈的肩膀,安慰道:“莲心既然敢以身试药,必定是有原因的,咱们也该相信他。”
薛慈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桑清语将萧莲心轻轻抱起,两人将一碗药囫囵着灌了进去。
清理干净药渍,看着满眼通红,面色紧张的薛慈,桑清语劝道:“师兄,这里有我盯着,你去休息一下吧。”
薛慈微微摇了摇头,以冷水浸湿的毛巾为萧莲心散热,每隔一刻钟换一次,同时记录萧莲心的身体变化情况。
入夜时分,萧莲心终于退热醒来。
薛慈面色激动,问道:“如何?”
萧莲心只觉内里空虚,无言答话,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剧毒之药,竟未将他毒死,薛慈既惊又喜,连忙又去如法炮制,煎来第二副药。
药汤入口,苦得萧莲心皱起了眉头。
眼看他服完药睡下,薛慈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不舍得离去,却又实在支撑不住,因此伏在萧莲心身边睡了一夜。
夜色如墨,四周寂静无声。
慕容昀在屋子中关了四天。
每天都会有人将饭食饮水从铁门窗口送进来,却无人同他说话。
他惊叫,踢打,并无任何作用。
身上的伤口已然化脓,疼痛难耐,他闹够了便沉沉睡去。
“咚咚咚”门忽然响起。
慕容昀从熟睡中惊醒过来,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覆盖住他瑟缩的身体。
“你是何人?”慕容昀惊恐地问道,身体不由得缩向角落。
那人低声道:“莫要说话,我带你离开!”
慕容昀眼中希望一闪而过。
他也曾以此法戏弄过手中囚犯,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萧莲心的计谋。
他犹豫着,慌乱地摇头。
那人见慕容昀拒绝,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心知事情务必速战速决,猝然发难,一记手刀劈了过去。
慕容昀被折磨了这许多天,身子已然虚弱得一触即倒,眼看那人袭来,竟无抵抗之力。
眼睛一翻,晕倒在屋中。
破晓时分,萧莲心悠悠醒转。
一夜稳定,不再发烧。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万分关切的脸。
“醒了!醒了!他醒了!”薛慈的激动道。
“嗯,可以给袁师兄和灵儿师侄用药了!”桑清语附和道。
萧莲心反应了片刻,方才辨明了眼前情况,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如此反复几日,他对方剂之中药理毒性理解更加深刻,方想说话,喉咙中却好似火烧一般,张了张嘴,始终无法说出口,只好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张了张嘴:“水……”
薛慈见他嘴唇蠕动,却听不清,伏在他身上问道:“师弟,你说什么?”
萧莲心张了张嘴,无力发出声音,斜眼瞟向桌子,盯着桌上茶壶。
“水,给他水。”桑清语道。
薛慈倒了茶水,喂萧莲心饮下,关切地看向萧莲心。
清凉的茶水入喉,嗓子好似忽然松开了一般,萧莲心张了张嘴。
薛慈连忙伏到他嘴边,急切道:“师弟,你说。”
萧莲心想了想,说道:“以毒攻毒之法……服药后,还需……还需解毒……用……”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萧莲心已然满头大汗。
如若不阻止慕容昀,此事将变成一场浩劫。
瘟疫不比中毒,中毒还有解法,得了瘟疫却全看治疗是否及时得当以及患者本身身体健壮与否。
体弱者,往往在治疗中途便因身体承受不住药物毒性以及瘟疫的袭击而死去。
萧莲心乃武人体魄便能痛苦至此,如若换成普通人,恐怕将必死无疑。
薛慈听完,一拍大腿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即激动地出了院子,向着药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