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典将手里那些粗壮的、如同血管一样的东西一把扯断，然后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拍了下手。
“说起来，我倒是头一回看到信仰这东西的模样，怪磕碜人的，就跟条脐带似的。”
随着这句话说完，王光典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萎靡，就连那双巨大的蝠翼也如同焚后的飞灰一样，化作一团团灰烬消散开。
“呼……”
长吐了一口气，王光典神色有点怅然若失。
以及些许的恐惧，那种难以言状的恐惧。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突然眼瞎了、耳聋了、甚至触觉、味觉……等等所有的感知都一起消失了。
所能感知到的世界从一个开阔无比的广袤空间，变成了一个只能容纳下自己的纸盒子，一个连腿都伸展不开的、狭小的纸盒子。
幽闭、滞涩、拥挤……
这种突兀的失落感，让人从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恐惧，忍不住想要逃离，忍不住想要再次回到那片开阔的世界、真正的世界。
王光典伸出手掏向了胳肢窝，取出了一根骨刺，握在手里。
防止自己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再夹一下胳肢窝。
“别动歪念头，这东西我还能注射五次。”
这句话是对嘉靖帝说的。
刚才的震慑已经足够了，该去找张軏了。
随后便毫不在乎地朝着地面蠕动了起来。
嘉靖帝有些疑惑，对方这是要钻地？
好一会儿，王光典才猛拍了下脑袋，“搞错了！还以为在那边世界呢……”
随后，猛地站起来，晃了晃脑袋，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朝着皇城走去。
……
安南郡，医馆。
李凡正忙着给那位上瘾的男人戒瘾。
效果相当斐然。
如今的男人已经不怎么会出现幻觉了，至少再不会把后厨里的那只日光灯认成大眼珠子了。
虽然还是很害怕，不敢靠近，但这也在正常范围内。
毕竟这种会发光的东西的确有点超出了古代人的认知范畴，畏惧是正常的。
小药、慧觉和尚他们不也对这日光灯犯怵么。
除此之外，男人也已经不再提起那碗粥了，甚至每次李凡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碗粥的时候，男人还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已经快好了。
之所以是快，而不是已经好了，是因为男人晚上还是会犯瘾。
每天早上李凡睡醒后到后厨查看男人的状态的时候，男人还是一副严重失眠的模样。
这说明男人意识清醒的时候能用意志力抵抗住那股瘾，但到了晚上，意识薄弱的时候还是会犯瘾，没有彻底戒掉，才需要用意志力来抵抗。
这才导致男人的睡眠质量极差。
“状态很不错，等你什么时候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就可以出去了。”
李凡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微笑着鼓励道。
“还……还要睡觉？”
男人惊恐地盯着李凡，以及挂在墙壁上的那颗猩红的眼珠子。
“嗯，等你的生理记忆都不再渴望吃那个东西之后，就算成功了，放心，已经不远了。”
“那……能关掉那只灯吗？”男人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只眼珠子乞求道。
眼前的恶魔不喜欢自己称呼这东西为眼珠子，一定要称呼它为灯。
这是这段时间来，自己得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嗯……你确定晚上不会发作吗？如果没有这只灯让你保持平和，发作了的话会很难受的。”
“确定！我确定！只要它不睁着……不不！只要它不开着灯，我肯定没问题的！”
男人几乎是抢答一样的回复，神色间满是哀求。
自己真的受够了，受够了这只恐怖的眼珠子。
每一個晚上，这只眼珠子都会准时的亮起来，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这不是简单的目光注视。
而是那种不可名状的、无可逃避的、仿佛是从任何难以描述的角度注视而来的目光，这些目光里带着庞大无比且无序的混乱信息，注入到自己脑子里。
哪怕是自己闭上眼睛都不行！
自己脑子里的每一丝脑浆触碰到那些庞大的信息，都能感受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与恐惧。
无数的恐惧汇聚在一起，几乎要将男人的脑子硬生生撑爆。
这是这个恶魔对自己的惩罚！
“嗯，行吧，开着灯睡觉的确是睡不着，我有时候也这样，那今晚你就关灯睡觉吧，明天我再看看效果如何。”
李凡考虑了一会儿，微笑着同意了。
男人最近的确表现得可以，既然他白天已经能用意志力控制那股瘾了，说不定晚上就算犯瘾了，也同样能坚持住。
大不了就自己晚上睡浅一点，盯着好了。
……
“李医生！”
苏川药小跑着来到了后厨。
“怎么了？”
“医馆外面来人了，是来找姚姐姐的……”
李凡瞬间了然，这是姚叔皋的家里人找来了。
“嗯，没多大事，咱们去看看。”
李凡点了点头，又将上瘾男人身上的绳子绑紧了一些，这才转身朝着医馆外走去。
走出医馆门，让李凡有些诧异的是来的俩人竟然都是一副儒衫打扮，而且，都是男人。
也就是说，这俩人都是读书人。
书香门第，竟然也会做那种卖女儿给大户人家做奴的情况？
李凡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俩人，这俩人年纪应当都不大，估摸着跟自己差不多，体型一胖一瘦，肤色一白一黑，对比相当明显。
李凡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俩人和姚叔皋是什么关系。
“你俩……和小姚是什么关系？”
听到李凡提问，体瘦的甲笔刚想开口，就被甲墨拽了拽衣袖。
随后，甲墨走上前朝着李凡施了个儒家礼，道：“回大人的话，淑……姚姑娘是我二人收养来的，并无什么关系，但十余年来也一直待姚姑娘亲如手足，若非实在是走投无路，小人也不想将姚姑娘送进宫中，如今……如今……”
姚叔皋如今明显是抱上大腿了，甲墨自然是挑漂亮的话讲了。
李凡恍然大悟。
难怪，这俩人面貌看起来和姚叔皋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原来小姚本就是二人收养来的。
不过这俩人说什么待小姚亲如手足的话还有待商榷，真要对小姚好，小姚也不会不想回去了。
至于送去的地方是宫中，倒也符合李凡对郑至的印象：如果不是宫里的达官显贵，也使唤不了安南郡的郡守。
“行，先进医馆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