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雾继续查下去，很快有了结果。
绑匪是那次企图对阿玉动手的刺青男手下。
当初因为阿玉那件事，他连带把雨镇的黑社会势力连根拔起，全部送进了警局，按理来说这时案件还未审完，不可能有人这么快被放出来。
但现在……
周雾突然看到盗号人和绑匪出警局之前的律师都通过陌生人和同一个号码联系过。
那个号码……
周雾瞳孔一缩。
是今晚刚给阿玉发过消息的人。
一个女助理。
周雾心口嘭嘭嘭跳得剧烈，他第一时间篡改销毁了姜灯和这些人的所有联系记录，压下心底的冷汗，这才暗中长舒一口气。
阿玉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确实已经很小心了，如果绑匪那边处理妥当，正常来说确实不会有人查到她，但以防万一……
周雾忽然查到绑匪预定出境的机票，起飞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五。
马上就要到了。
不好！
绑匪要的根本不是赎金，温桃桃很有可能出事了！
周雾猛地站起，椅子底座撞击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呲啦摩擦声。
“伯父，我查到绑匪在哪儿了！”
姜正全当即联系警察，连夜暗中赶赴周雾查到的地点。
在雪城郊区外一处荒山脚下。
但没有看到任何绑匪的影子，只找到了一身粉色长裙倒在血泊里、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温桃桃。
“桃桃！”
姜正全目眦欲裂。
周雾站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看姜正全、姜寻和警察们举着手电筒冲上前去解救温桃桃，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担架。
周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感到浑身发冷，头晕目眩。
透过手电筒混乱的光线，周雾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个荒山……
他见过。
在梦里。
找到阿玉……遗骨的地方。
周雾闭上眼，再睁开，看到姜寻走过来喊他。
周雾耳鸣了几秒，才听到对方的问话。
“……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周雾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抬手盖住双眼，“抱歉，我有点晕血。”
雪城最好的医院。
“双腿大腿骨断裂，脸上被人泼了浓硫酸，容貌也……我们只能尽力。”
这是温桃桃推进手术室之前，医生对姜正全说的话。
姜正全站在走廊正中央，医生说完，他佝偻着身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问姜寻：
“医生说什么？”
姜寻面色沉痛，没有回话。
周雾则握紧拳头站在一旁，双目通红，盯着眼前走廊墙壁上医生蓝底白字的履历介绍，很久没有眨眼。
他脑海里太乱了。
一会儿想到手术室里的温桃桃，要是他再提早一点告诉姜正全绑匪的位置，也许温桃桃不会出事……
一会儿又想，不对，他不该阻止阿玉报复，阿玉不会无缘无故害人，她之前害过温桃桃两次，都是因为小时候的绑架案。
那这次呢？
这次阿玉又是为什么？
她后来，难道因为后来那次绑架——
毁过容，断过腿吗？
不！
不会的！
阿玉她那么爱美，她那么喜欢跳舞，夺走这两样东西，阿玉她要怎么活下去呢？
那该多疼啊……
阿玉她怎么撑得下去……
周雾额角和手背青筋暴起，他用尽全力才抑制住眼眶涌上的热泪，强撑着在原地站立。
眼前却又忽地浮现出梦中荒山脚下那具腐烂的女尸。
“……头部、腿部都受过剧烈撞击……”
周雾眼前一片晕眩，脚下失重，他赶在要一头栽到在地上之前向后猛地扶住墙壁，向姜家父子告辞。
给李震南打了电话，出医院。
刚坐上车，周雾就昏了过去。
周雾又做梦了。
但这次没有梦到前世。
他梦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阿玉。
他一颗心嘭地炸开，焦急仓惶地冲过去，要抱起她去医院。
阿玉忽然睁开眼。
大半张脸都是浓硫酸腐蚀过的黑色焦痕，她挥开他的手，眼睛里都是血泪，哭着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现在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
【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然后她哭着爬远，身后是扭曲变形、拖在地上带着血迹的一双腿。
周雾泣不成声，扑上去抱她。
想对她说。
对不起。
对不起阿玉。
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玉，我想去救你的，我是去救你的！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后来那样！
但他嘴唇颤抖着一个字都未说出口，阿玉在他怀里，突然哗一下碎了。
周雾骤然惊醒。
“阿玉！”
他从床上滚下来，对上听到声响开门进来、脸上表情一言难尽的李震南。
“不是吧你，梦里想你媳妇还能想得掉眼泪？”
“我真服了你！”
李震南说着，转头拿出手机拍完一张他的糗照，还顺手递了个镜子过来：
“照照镜子。”
周雾现在的形象着实算不上好，说句泪流满面都是轻的，用李震南的话形容，像死了三天亲爹一样。
周雾看向他。
李震南反应过来：“抱歉抱歉，我绝对没有对叔叔不敬的意思，就是第一时间想到这么个形容。”
“你不是跟你女朋友和好了吗？又出了什么事儿？”
周雾没有回话，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对正在吃早餐的李震南说了句：
“昨天夜里谢了，我先走了。”
在玄关换完鞋就要迈步离开。
李震南放下手里的吐司：
“早餐阿姨都做好了，你不吃就走？”
“不了。”
周雾急着回去。
他迫切想要见到健康的、完好的阿玉。
但一路开车狂奔到公寓门口，他又开始有些害怕。
他害怕梦里才是血淋淋的现实，现在重生的阿玉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一戳就碎。
他根本承受不了。
周雾掏出钥匙，几次抬手，最后终于狠下心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拧。
拧不动。
胸口的气泄了，周雾靠在门口拔出钥匙确认，确实是公寓的钥匙没错。
再试。
还是拧不开。
周雾定睛一看，才发现门锁崭新。
锁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