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江余的葬礼在郊外的公墓里举行。
    沈诺和唐笑笑也来了，唐笑笑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沈诺穿着黑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风衣外套。
    她拿着一捧白菊，站在人群中，低着头默哀。
    来送葬的人不多，江家现在垮掉了，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雪中送炭，更多的是人走茶凉，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是情分了。
    沈诺看着面前冷冰冰的墓碑，上面江余的黑白照片镶嵌在里面，笑容很阳光灿烂，可越是这样越让人看得难受。
    沈诺心情复杂，她和江余的爱恨情仇起始于儿时郁金香花丛里的邂逅，落幕与那天晚上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告别。
    江余坑过沈家，是陆劲川的帮凶，想到这一点，她恨不得江余去死。
    可他也曾经帮她挡过车祸，救过她的命，将她从低谷里拉起来那么一点点，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过她爱这个很难得的东西。
    身边的唐笑笑低声啜泣着，唐笑笑是个很感性的人，即便是小猫小狗死了，也要难过很长时间，别说和江余也认识。
    沈诺却哭不出来，呆呆看着面前像是黑白电影一样的片段。
    江正川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麻木呆滞的站在儿子的墓碑前，身体佝偻的几乎要趴在地面上。
    江夫人没有来，据说情绪不太好，有严重抑郁倾向，被安排住进了疗养院。
    其余江家的老朋友也就零星几个前来送送，走过过场和江正川说几句安慰的话都离开了。
    墓园里只剩下了唐笑笑，沈诺还有江正川三个人。
    唐笑笑走了过去：“江叔叔，节哀。”
    “谢谢你！”江正川冲唐笑笑点了点头，他的儿子曾经也是海城的风云人物，朋友多得数不清，每天都有酒局，家也不回。
    结果到头来，只有这个他都没见过面儿的小姑娘认认真真来送儿子最后一程，他是真的心存感激。
    这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唐笑笑转身离开，站在不远处等沈诺。
    沈诺走到了江正川的面前，江正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到现在他都认为是这个女人将他儿子拖下水的。
    “江叔……”
    “不用！”江正川抬起手止住了沈诺的话头，冷冷看着她：“我当不起你这一声江叔。”
    沈诺闭了嘴，退后一步冲他弯腰算是道歉。
    她转过身刚要走，突然江正川缓缓道：“你父亲是被陆劲川推下去的。”
    沈诺一下子脊背发僵，脚下的步子也停在了那里。
    江正川冷冷笑道：“当年陆劲川的妈妈汪雪和你爸沈啸文是恋人，后来汪雪移情别恋爱上了陆成。”
    “你爸彻底疯了，制造飞机失事，害死了他的好兄弟陆成，还将汪雪囚禁在沈家老宅的地下室里，后来汪雪逃了出来，带着儿子离开了海城，再也没有回来。”
    沈诺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这些话她之前听过很多个版本，可囚禁这个版本她还真的没有听过。
    江正川冷笑了出来：“陆劲川恨你们沈家恨到了骨子里，那天二十八层的办公室里，你爸那种为爱疯狂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跳下去。”
    “你爸爱的人只有汪雪，除了汪雪谁都不爱，怎么可能为了你们姐弟两个，为了你妈妈，甘愿去死换取陆劲川的放过？”
    沈诺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江正川眼神里掠过一抹恶意：“沈诺，你可以去沈宅的地下室里看看，兴许有不错的发现。”
    沈诺脸色煞白，一边的唐笑笑瞧着朋友的脸色不对劲儿，忙走了过来。
    “诺诺！”
    沈诺回过神吸了口气：“没事儿，我们走吧。”
    唐笑笑看着沈诺脸色不对，带着她回了奶茶店里，给她弄了点儿热饮，沈诺喝下后觉得舒服多了。
    她耳边却不停地回放着江正川的话，三年前那个雨夜，陆劲川曾经对她说过，自己爸爸主动去死就是平息陆劲川的恨意，让他们母子三个能免遭报复。
    如果他的爸爸压根就没有爱过她们呢？
    她又想起来之前盛世集团的那个人事经理，亲口对着她说过，爸爸死的时候只有陆劲川在爸爸的办公室里。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劲川绝对不会给出她答案。
    墓园里此时又走来一批人，江正川坐在墓碑前陪了儿子几个小时候，也得缓缓起身离开。
    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需要过自己的生活。
    墓园里的清冷再一次被打破，陆劲川带着向北他们走到了江余的墓碑前。
    马上就是新年了，海城的冬天快要过去了，不过此时天气却很冷，干冷干冷的。
    陆劲川弯腰将一大捧白菊放在了江余的墓碑前，曾经好兄弟一场，如今阴阳两隔。
    他没有说话，身后的人也静静的站在那里，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陆劲川才从墓园里出来，离开。
    这几天沈诺的气场有点低，mtl公司设计部的设计员们都不敢惹沈小姐，毕竟看起来温和的沈小姐，这几天已经因为设计图稿的问题和他们发了好几次火儿。
    直到曼莉看出来沈诺状态实在是不适合在公司办公，商量着给她放了个短假，一些紧急任务可以在家里面完成。
    沈诺在家里面瘫了三天，特别颓废的生活方式，吃饭叫外卖，然后是窝在床上追剧打游戏看书，也不活动，不梳头，甚至连澡都懒得洗。
    终于她颓废不下去了，沈家的地下室，她还是要走一遭的。
    正好今天是公历新年，傍晚街上的人群就多了起来，很热闹，还有聚集在海边放烟花的。
    唐笑笑知道沈诺最近不好受，毕竟江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竹马的存在，死的那么惨，还那么年轻。
    她给沈诺打了个电话：“诺诺，出来玩儿，我今天也不开这个破店了，给店员们放了假，大家都去广场那边跨年去了。”
    “一会儿有跨年活动，大家聚一聚，夜深了咱们去海边放烟花，我给炸个大金花看看。”
    沈诺唇角微翘，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怎么会遇到这个世上如此温暖的人。
    唐笑笑本身也过不得好，被命运辜负成那个地步，还能灿烂的成长，将所有的善意释放出来。
    偏偏这样的人给她给遇到了，真是她的幸运。
    沈诺笑道：“笑笑，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去了，等哪天我们再聚。”
    唐笑笑哦了一声，也不好打扰她，低声道：“诺诺，别难过，这个世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咬咬牙都能扛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