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很爱读书，”向西点了点身后靠着的一排书柜，笑了出来，那个笑容沈诺从来没有在向西的身上看到过。
    他吸了口气道：“我妹妹那个时候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很爱学习，比我这个做哥哥的强多了。”
    “她就经常溜出外面捡废品，去垃圾桶里捡那些带字儿带图的东西，拿回来缠着我读给她听，我那个时候才上了小学四年级，不过给她读那些东西都可以的。”
    “我还从学校里拿出来和同学们借的小人书给她看，有一套聪明的一休，她很喜欢，我不知道帮班里同学和外班的同学打了多少次架，他们才肯借给我。”
    “后来我被学校开除了，福利院院长也没有再帮我办新的入学手续，那一年发生了火灾，我的妹妹找不到了。”
    “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漂亮的衣服，可口的奶油蛋糕，甚至连一本真正属于她的童话绘本都没有买给她，我只给了她一个我妈留下来的护身符，庙里求来的，木头牌子，她被骗了。”
    “陆哥，我妈挺蠢的是吧？”
    “那年村里面来了几个假和尚行骗，说是有祈福牌子，孩子戴了大富大贵的命，一万块一个。”
    “十几年前的一万块，我妈攒着给我娶媳妇呢，后来我爸回来了把我妈打了一顿，隔壁村的人早就报案了，那几个假和尚早跑得没影儿了。”
    “我妈和我爸不得不河滩上给雇主挖沙，挖那么一大车沙子，赚三块钱！”
    “后来发洪水，他们两个人不听劝还想多挖点儿，就死在了那里……”
    “别说了！！”陆劲川吸了口气，一把抢过了向西手中的酒瓶。
    向西痛苦的看着他道：“陆先生，这世上最怕的是穷命，越穷命越苦，越哭命越穷。”
    “当年我那些喝血的叔伯姑父之类的，拿了我爸妈的那点可怜的抚恤金，把我们赶出了家门。”
    “后来我跟着陆哥你混，我有钱了，我回村了，我故意请村子里其他人喝酒发钱，我姑父骂我忘恩负义，你是不知道我一拳头打掉他门牙的时候，他那个惊诧的样子！”
    “哈哈哈哈……”
    向西缓缓起身朝着陆劲川和沈诺跪了下来。
    “陆先生，沈小姐，我给你们磕了个头赔罪了！”
    “向西！”陆劲川忙站起身，沈诺也站了起来。
    “陆先生！”向西突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指向了自己的胸口，他笑得很绝望：“我本来想点脑袋的，不过沈小姐在这儿呢，点脑袋不好看，让沈小姐看得恶心！”
    “我给你们道个歉！我找到我妹妹了！就是苏怡然，我追到西南边陲小镇的时候，准备用绳子勒死她的时候，结果发现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儿木头牌子，是我妈给我的，我又给了她。”
    “她一直都戴在身上，就是她！苏怡然是我妹妹！”
    沈诺脸色发白，眉头拧了起来。
    她真的是没想到向西一直寻找的亲妹妹居然是苏怡然，感觉就像是老天绕了一个大圈子，和她开了个玩笑一样。
    陆劲川也傻眼了，心慌得厉害，忙厉声呵斥道：“向西！把枪放下！！”
    “没用的！陆先生！真的没用的！”向西哭了出来：“我挣扎了，陆先生，我拼了命的从那坑烂泥里挣扎了出来，结果苏怡然是我妹妹。”
    “她杀了你们的孩子，还诬陷和虐待了你最爱的女人，她罪不可赦，可她是我的妹妹。”
    “我替她把这条命还给你们，陆先生，我求求你放过苏怡然吧，不要杀她了，放过她吧！”
    陆劲川眼睛都发红了，抿着唇不说话。
    “陆先生！陆哥！我叫陈刚，我妹妹原来名字叫陈芳，村里人喊她二芳，陆先生记住我的名字，回村帮我烧点儿纸！”
    砰的一声！
    “不！！”陆劲川冲了过去，抱起了浑身是血的向西。
    拿出来手机，手哆嗦得厉害，他差点儿连电话都打不出去，好不容易才拨通向南的电话。
    “向南！快过来！向西的别墅，他出事儿了！快啊！”
    大口大口的血顺着向西的嘴角涌了出来，他依然紧紧拽着陆劲川的领口，低声恳求：“放过苏怡然吧！陆哥，给她一条活路，求你了！求你了……”
    沈诺眼睁睁看着陆劲川在向西的哀求下点了点头，她下意识踉跄着向后退开几步。
    此时向南他们也赶了过来，陆劲川身边的兄弟们几乎都来齐了，簇拥在陆劲川的身边。
    他们抱起了向西，陆劲川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沈诺一眼，推着向西朝着救护车跑了过去。
    偌大的别墅顿时空落落的，沈诺坐在了向西别墅的客厅里，她疲惫的靠在了沙发椅背上，也没有开灯。
    向西经常一个人住，保镖没有，打扫卫生的也没有，所以也没有人过来给沈诺开一盏照明的灯。
    她清冷的脸孔就那么隐在了黑漆漆的夜色中，再也看不清楚她的轮廓。
    是的，就是这个样子的。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手足的悲喜哀伤，陆劲川能感受，她的呢，她儿子的呢？
    苏怡然紧紧因为是向西的多年失散的妹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就可以被完全原谅，可以重新做人。
    逃到海外，拿着陆劲川之前给她的大把的票子，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活得很舒服。
    可是她活该被折磨虐待三年，她的左手活该断掉，她的儿子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就活该被剥夺生命？
    即便是苏怡然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都不是无辜的，唯独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的孩子做错了什么，必须要承受别人无端带来的痛苦。
    如果道歉能够开脱罪责的话，她沈诺也可以杀了苏怡然，然后跪在陆劲川和向西面前忏悔。
    “对不起，我仅仅是为了我的孩子报仇而已，我没想伤害她的！”
    沈诺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捂住了唇，肩膀不停地颤抖着，随即大声笑了出来，笑得不可抑制。
    人啊！哈哈哈哈哈……真特么自私自利！
    陆劲川和向南直接将向西送进了东城疗养院的抢救室内，向南亲自主刀。
    陆劲川坐在休息室里等着向西的消息，突然意识到自己将沈诺一个人丢在了向西的别墅。
    他当时面对向西彻底慌了，这才想到沈诺身体也不好，就那么一个人呆在血淋淋的房间里，一定会很害怕的。
    他忙打了电话给沈诺，那边响了很长时间才被接了起来。
    陆劲川忙道：“诺诺，我让向北过去接你！”
    “不用了，”沈诺笑道，“我自己回公寓了，你忙吧，不用管我，我这边很好。”
    陆劲川脸色微微一变，怎么感觉沈诺说话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什么。
    “好！你在家里先吃饭，我很晚才能回去！”
    “嗯！”沈诺挂了电话。
    陆劲川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电话，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