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你对宁哥儿,可还满意?”宋爷爷戳了戳宋春生,他见宋春生还会替周宁抱不平,可见并不是对宁哥儿一丁点感觉都没有的。
宋春生抿紧了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周宁是什么样的感觉,毕竟他们也就只见过三次,第一次还是那样混乱的场景,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周宁,还是等人快走的时候,匆匆瞥了一眼。
第二次便是在牛车上,他赶着车,也不好回头去看,周宁也不大说话,宋春生想起上次闹得那般不愉快,也不敢与人搭话,只从王婶子跟他说话的只言片语听出来他声音还蛮好听的。
第三次就是今晚了,上次相看还是在大家伙一起来做客的情况下,这一次相看却只有他们两家人,宋春生知道的时候心里就不太高兴,因此也没怎么仔细去看周宁长什么样子,唯独记得他进门的时候,抬头朝他这边望过来,自己与他对视的那一眼,那眼神清亮,跟他的外表半点也不符。
周宁长相清秀,严格来说就是比较普通,皮肤大概是因为常年劳作跟营养不良,有些蜡黄,很瘦,瘦到两颊都凹陷了下去,头发也是细软枯黄。
这副样子要是丢现代社会,就是一副难民相,难得宋春生只记得对方的眼睛,那眉眼确实是周宁浑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了。
宋家人还在等着宋春生的回答,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耳根渐渐红了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
“都没见过几次呢,哪儿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宋爷爷严肃道:“这事儿很重要,你回去想一想,明天一早就要给我个准话,是直接定亲还是请求侯爷帮忙,都在你的一念之间,这人是要伴你一辈子的,可得想仔细了,免得耽误了人家。”
宋春生回了屋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宋春临有些八卦的趴在旁边问宋春生,对周宁的第一印象如何。
宋春生想了一会儿,回了一句:“还不错,安安静静的,眼睛很亮。”
宋春临傻眼,这回答算好还是不好啊?
母胎单身的两个人对这种事情都没什么经验,而当事人宋春生更是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他发现,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回想起周宁进来时,抬起头跟他对视的那一眼,他其实不太记得当时周宁的表情,只有他的那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让他蜡黄的脸都因此而变得充满生机。
好奇怪啊,宋春生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他这样算有意,还是无意?
这个夜里不仅是宋春生难以入眠,住在王家的周宁也一样,今日宋春生的态度让他觉得心都凉了几分,这事儿,多半是不成了,不过好在王婶子告诉他,宋家会替他们去侯府,请侯府人出面帮他摆脱冯家,若真是这样,那再好不过了。
至于宋春生,不成,那便不成吧。
周宁这一晚睡得不踏实,早上天一亮就醒了过来,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缓缓坐起身,穿衣洗漱,出去帮忙做早饭。
王家人刚把碗收下去,宋大庄就来了,一并前来的还有宋春生。
王婶子看见他们父子俩一起来,心里一喜,看来这亲事十有八九是成了的。
周宁站在廊下,看见宋春生走进来,他似乎是下意识的在四周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宋春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而周宁则是整个脑袋都红得要冒烟。
他赶紧快步走进厨房,弄了点凉水拍在脸上,等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才收拾干净去了堂屋。
果不其然,堂屋已经在商量他跟宋春生的婚事了,宋大庄紧急列了一个单子出来,虽然婚事仓促,但礼数得做足了。
“这是聘礼单子,你们过目一下,若是没有异议,我就回去准备了,宁哥儿那边也不能拖了,咱们捡日不如撞日,就后天吧,腊月二十三,也是个好日子,先把婚事给定下了,周家那边就不好说些什么了,等开了春再置办酒席,就是仓促了些,怕怠慢了宁哥儿。”
王婶子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不识字,但从那写满的纸张来看,这聘礼看着就挺丰厚的。
宋大庄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不识字,于是自己粗略的将单子念了一遍,其中念到足金颈环手镯发冠一套时,王家人跟周宁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周宁更是脱口而出:“宋大叔,这太贵重了,庄户人家哪有用金饰做聘礼的?”
王婶子也是诚惶诚恐:“是的,宋大哥,你们家也刚刚才盖了房子,这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村里寻常娶媳妇的聘礼最多也就是十两八两的,富裕点的人家才会加一套银首饰,你们一上来就是金首饰,咱们这也回不起嫁妆呀。”
宋大庄并不赞同:“聘礼显示的是我们家的诚意,再说了宁哥儿嫁过来就是长媳长嫂,将来的当家主母,自然是该敬重一些的,而且我家每个孩子嫁娶我都给备了一份金首饰的,这弟妹们都有的,宁哥儿自然也是要有的。”
周宁闻言更是红了眼眶,自父母离世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对他这么好了,王婶子虽然也疼爱他,但始终是外嫁女,平日总不能时时照看。
而宋家,则是唯一一个跟他毫无关系,却也可以毫无保留对他好的。
两家的婚事就这么说定了,宋大庄知道还不能彻底绕过周家,又怕周宁回去后被周家兄弟刁难,提醒他明天晚上再回去,后天一早他们就去下定,赶在那冯家人之前把事情给做实了。
周宁想到那冯家,还是有些担忧。
“宋大叔,若是那冯家依旧不依不饶,这该如何是好?”
宋大庄拍着胸脯道:“你且放宽心好了,包在你大叔身上,你就安心休息两日,瞧这小脸瘦的,春生该心疼了。”
“爹!”宋春生脸红红的,这爹咋啥都乱说呢,他才没有心疼呢,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临出门前,众人特意走在前面,留周宁跟宋春生在后边,宋春生轻咳一声,然后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周宁。
“这是我娘做的卤肉包,可香了,你尝尝。”说完宋春生火速跟着宋大庄离开,半点也不停留。
周宁拿着油纸包愣在原地,直到宋春生跟宋大庄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王婶子跟王大叔都揶揄的朝他笑了笑,周宁这才察觉到,怀里的油纸包,还是热乎的呢。
王婶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快趁热吃吧,难为那孩子一直揣在怀里呢,可别辜负了你家郎君的好意。”
周宁臊红了脸,他本想说自己不饿的,但转念一想,这是宋春生藏在怀里给他的,咬了咬唇,还是打算自己把包子给吃了。
宋秦氏做的卤肉包皮薄馅儿大,卤肉放得足足的,一口下去满嘴肉香,热乎乎的下肚,不止熨帖了胃,周宁觉得心都变得暖暖的了。
宋大庄今天特意只带了少量的货物出来,卖完他就带着儿子们去置办定亲用的各种东西,首饰这些自然是不需要再置办,宋春临空间里多的是,剩下的就是梳子、尺子、剪刀、如意称,这些都好买,就是大雁没买到,只能买了一对木雁代替,酒跟茶叶,他打算用宋春临空间里的,换个好看的瓶子包装一下就完事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箱笼,匣子,布匹,新衣之类的,最主要的还是一块大红色妆花缎面的料子,宋大庄豪气的扯了一匹回来,用来给小两口做婚服的。
去时带着半车货物,回来的时候满满一车,全是给周宁的聘礼。
宋春临把空间里的首饰拿出来,放到宋大庄买回来的匣子里面,宋秦氏给贴上了红纸剪成的喜字,瞬间变得喜庆不少。
忙完一切,宋秦氏捶着腰坐在椅子上,感叹道:“哎呀,春生都要娶媳妇了,这再过两年,我们也要当爷奶了吧?”
宋阿麽脸上自早上起就一直带着笑,听了宋秦氏的话也是一脸向往:“那我就是曾爷爷了,我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当上曾爷爷呢。”
两个人类幼崽懵懂的看着长辈们,不明白曾爷爷是什么意思。
“小爷爷,曾爷爷是什么东西,比你和爷爷还要大吗?那大嫂呢?什么是大嫂,也比你和爷爷还要大吗?”
“大嫂大!”这是宋小宝,他跟宋小宝一样,压根不知道大嫂代表的意思。
宋阿麽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噗嗤一笑:“你们两个小鬼头,等你们大嫂进了门,给你们生小侄子了,你们就知道大嫂是啥了。”
宋小九还是不太明白,大嫂为什么要给他们生小侄子啊,还有小侄子是什么?是陪他们玩的人吗?
宋春临在一旁听着脑门直冒黑线,他小爷爷跟娘亲怎么想得这么远啊,那叫周宁的小哥儿看着瘦瘦小小的,还只比他哥小两岁,十五岁的年纪放现代那还只是中学生呢,在古代就能谈婚论嫁了,不满二十就要生娃,宋春临默默替未来嫂子捏了一把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宋大庄天还没亮就套好了马车,还提前跟王二叔借了牛车,两辆车载着满满贴着红喜字的聘礼,朝邻村驶去,在邻村的村口,宋大庄等到了他请的媒人,一行人异常高调的进入了村子里。
这一大早的就看到有人来下聘,邻村里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还交头接耳的讨论这是去谁家下聘的,这么大阵仗。
“你瞧,那是绸缎吧?还是妆花的料子,这么鲜亮的颜色,一定很贵吧!”
“那可不,那小小一块料子,就要六百文了,一匹下来怕不是要十几两银子呐,这宋家可真是财大气粗,就是不知道他们家要求娶的哪家女娘哥儿。”
“谁知道呢,平日咱们村子也没人跟他们家有交情啊,这突然来下聘…方才他们打听的好像是周家?”
“村里这么多姓周的,你说的哪一个?”
那人努努嘴:“都往那边走了还能有哪个周家?”
周宁的家跟两个伯父是紧挨着的,而且周围只有他们三家是姓周的,所以当宋家人往周宁家走去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的以为他们是去周大伯父家,求娶他们家的大女儿的。
不光是他们这么想的,隐在人群里的周大伯母也是这么想的,她一脸喜色的看着那宋家满满两车的聘礼,嘴巴都要咧到耳后跟去了。
旁边人还推了推她:“别傻笑了,还不快回家去等着。”
周大伯母素日里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但此时却因为喜悦而懒得计较别人推她的这一把,反而美滋滋的回家报喜去了。
她抄了近路回家,一进家门就直奔两个老人家的屋子,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
“大喜事啊,爹,娘,咱家要有大喜事了!那隔壁村的宋家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什么喜事值得你这么咋咋呼呼的大惊小怪?”
周大伯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指了指自家女儿,自信的道:“自然是咱们家大丫的好事呀,那宋家今日就来下聘了,我亲眼看见的,光聘礼就装了满满两车,最上面的那块大红色妆花缎,可漂亮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料子呢。”
周老爷子跟周奶奶都震惊了,他们张大了嘴巴,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正要仔细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竟然是已经到了眼前了!
“您听听,这都来了!”周大伯母笑着出门迎接,她站在门口,笑盈盈的望着宋大庄他们,在他们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还想着自己要怎么应对呢,却见宋大庄带着车队,直接从她面前走过了。
走过了?
他怎么走过了呢?他不是应该停在自己家门口的吗?他为什么要走过去啊?是没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