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动我顾家的孩子,凭你也配。”顾逢云恼怒的想要再补上一脚,突然身后传来苏扶倾的声音。
“住手。”苏扶倾冷着脸上前,顾逢云呐呐收回即将踹出去的脚,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冯世昌给扶着坐了起来,就是动作略显粗鲁了一些。
“那个,咳咳,你怎么过来了,孩子呢?”
“孩子睡得很香,我把人都留在那边了,他不会有事的。”
听到孩子平安无事,冯世昌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丝动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亲生儿子就在面前,令他心里的那一点可怜的慈父之心复苏了。
但苏扶倾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动容,他站定在冯世昌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从小,我便知道你不喜我,因为我是个哥儿,无法为你传宗接代,在冯家的时候,我有无数个瞬间,都特别恨你,恨大哥,甚至,我也恨过母亲,我宁愿她把这副健康的躯体给大哥,我也不要成为大哥的替身,做你的傀儡,我一直都觉得,要是我把健康还给大哥,又或者我是个汉子,该多好啊。”
苏扶倾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然而其实我们都想错了,冯世昌,你想要的,真的是一个可以延续香火的孩子吗?”
冯世昌原本对苏扶倾的话毫无反应,在他看来,苏扶倾就是他这一生最废的一颗棋子,从他脱离自己掌控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放弃他了,然而当这颗废棋站在面前,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可以延续香火的孩子时,冯世昌终于愿意抬起头,好好的看一眼这个儿子了。
他不答反问:“我冯家一脉单传,你却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要一个汉子,怎么,这两年的富贵日子,已经让你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吗?你别忘了,哪怕你改了姓名,你的体内,依旧流淌着我冯世昌的血,你抹不掉的。”
苏扶倾笑话他:“原来你也知道,我身上留着你的血,我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你血脉的延续,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却从未给我应有的名字?冯世昌,你怕什么呢?是不是你也害怕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报应在了你儿子的身上。”
宋春临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没弄懂苏扶倾嘴里说的那些事,究竟是什么事情,难道还有逼活人陪葬还要恶毒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当然有,因为冯世昌在听到苏扶倾的话以后,整个人脸色大变,他原本还有些瞧不起苏扶倾的,但现在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自己完全瞧不上眼的小哥儿,居然会知晓自己从前做的事情。
不,他不可能知道!
冯世昌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那些事情他掩藏的很好,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跟人提及过,甚至是,那些一起下去的人也全都被他给杀了,眼下怕是尸骨都找不到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人知晓他的过去。
尽管冯世昌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过去的事情他做得天衣无缝,绝不会有人能知道,苏扶倾这个贱种更不可能知道了。
苏扶倾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几分不信的,于是他转身走到椅子旁边,施施然坐下。
“可惜了。”苏扶倾感叹了一句,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冯世昌:“我替你把祠堂烧了。”
听到苏扶倾居然把自己的祠堂都给烧了,冯世昌气得目眦欲裂。
“原来是你!你这个贱种,当初我就该把你丢进尿桶里溺死,省得你长大了,竟然敢毁我一辈子的基业!你、你、你,我同你拼了!”
站在旁边的侍卫见状忙伸手把人给往回拽,冯世昌被摁在地上,手指连苏扶倾的衣摆都没摸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混账东西,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冯世昌趴在地上剧烈挣扎,奈何他一个枯瘦老头哪里是年轻力壮的护卫的对手,挣扎未果以后,非但没有挣脱开来,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苏扶倾煞有介事的掸了掸衣摆,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冯世昌,我后悔把你的祠堂给烧了,没有留下证据来指证你,否则这会儿,你怕又要回大牢里,待到老死才能出来了。”
顾逢云听这两人的哑谜听得一头雾水,正要问自个的夫郎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把冯世昌再次送进去,下一瞬苏扶倾自己就说出来了。
“小时候我就很奇怪,同窗们犯错了,会被罚跪祠堂,可我们家却不一样,那个祠堂,除了一个打扫的哑奴,便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去,哥哥身子好的时候曾带着我偷摸进去瞧过,里面除了我们家的几个祖宗牌位以外,就只剩下那三清神尊像了,几尊泥塑的神像罢了,究竟藏着你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害怕被人窥见?”
“直到那日你被抓走,我为了泄愤把那三清神尊像给砸了个稀巴烂,你猜,我在里面看到了些什么?”
苏扶倾微微俯下身子,声音轻柔:“陪葬品,全是陪葬品啊冯世昌,你这是下了多少个墓穴,才能搜罗到如此多的宝贝。”
冯世昌趴在地上,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却在听到陪葬品的那一瞬间,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停止了抽动。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留下来。”
“留下来?”苏扶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为什么要留下这种东西,你当人人都同你一样贪得无厌,连死人的东西你都敢偷,所以你才活该断子绝孙呐。”
宋春临站在门外,听到苏扶倾说出陪葬品的时候,一些早年的谜团立刻迎刃而解了,比如说冯世昌怎么会一直想要用活人陪葬他大儿子,也不怕遭报应啥的,原来他的报应早就来到了。
“侯爷,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曾是盗墓贼,但今日他的所作所为,险些伤害到我们的孩儿,还请侯爷看在鸣竹的份上,从重处罚此人。”
“贱种!你敢!我是你爹,顾逢云,你怎么敢打杀自己的岳丈,你儿子的亲外公,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了,你顾家名声尽毁吗!”
顾逢云:“我怕那作甚,反正今日在场都是我顾家的心腹,只要把你打杀完扔去乱葬岗,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有那个胆量,敢说我勇毅侯府的坏话?”
冯世昌见这对夫夫似乎是要来真的,心里却还是不敢想象顾逢云当真敢杀了自己,哪怕在地上被摁得爬不起来,嘴里却还不断叫嚣着,嚷着要杀了苏扶倾,杀了小世子,用小世子的命,来祭奠他家大郎的在天之灵。
“这人没救了。”宋春临走进来听了一耳朵,就直接下了断言,死到临头了还敢大言不惭,简直是找死。
顾逢云命人将冯世昌的嘴巴给堵住了,吵得他耳朵疼。
“春临,交给你,带他走远点,别让他爬回来了,也别让他那么快死,今日是我儿子的好日子,不可见血光。”
苏扶倾也站了起来,对着宋春临行了一个礼:“有劳宋小公子,帮忙除掉这个祸害了。”
宋春临避过他的礼,没有受,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把人丢到荒郊野外嘛,这活儿好办。
等顾逢云带着苏扶倾离开以后,宋春临狞笑着靠近了冯世昌,那侍卫还想说这小哥儿要怎么一个人把人扔出去,结果宋春临下一秒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
侍卫们纷纷瞪大了眼睛,不是,您就这么水灵灵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没有刀鞘的匕首???
屋子里除了尚不知情的冯世昌,其他人齐齐吞了一口唾沫,能直接揣着一把匕首在怀里到处走,宋小公子果然不愧是护国神射手,但凭这份胆量,就很异于常人了。
宋春临手起刀落,直接把冯世昌的左手跟右脚的筋都挑断了,冯世昌被堵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非常痛苦,宋春临也不管他还在流血,径直拎起他的后脖领,拖死狗一样把人给拖走了,侍卫们想上前帮忙都被他拒绝了。
“不用不用,这老头子轻飘飘的,我还是能拖得动的,你们别跟着了,回去了吧,办完事了我自己就会回来了。”
侍卫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宋春临把人给拖走了,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侍卫才忽然叫了声。
“不对啊,外边宵禁了,宋小公子怎么把人送出去啊?”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但是,瞧那宋小公子自信的样子,好像宵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就他拖人的那个利索劲儿,想来躲过巡逻的禁卫军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对吧。
对吗?
宋春临拖着一个糟老头子,自然跑不远,可他没打算自己跑啊,一旦离开了侍卫的视线以后,宋春临就用精神力做了伪装,召唤出藤蔓,再次将冯世昌给捆绑起来,然后就这么一路堂而皇之的,让藤蔓卷着冯世昌一起离开了京城。
宋春临本人倒是连侯府的门口都没出,只用精神力就能把人送去深山里面了,为了保险,宋春临还特意让藤蔓挑了一个深坑丢进去,那里面方圆三十里都荒无人烟,连砍柴的人都不从那里走,而且周围全都是悬崖峭壁,便是手脚健全的人爬上来也要废一番功夫呢,更何况冯世昌这个已经一天没吃饭,还被废了一只手跟一条腿的老人。
宋春临估摸着那冯世昌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死掉,因为坑底是有水的,这样的话他可能还能活了一段时间,端看这人命硬不硬了,命硬的话,搞不好他还能活个五六天才咽气,不过这个时候活得长并不是冯世昌想要的,独自一人待在深山老林里,拖着一具残躯,周围可能还潜藏着吃人的野兽,心脏不好的怕是吓都要吓死了,而不幸的是,冯世昌的心脏很好,不然也不可能去干盗墓的事情。
顾逢云并不理会事情的后续,他同苏扶倾一起回了主院,苏扶倾便一路不曾同他说过一句话,进了屋就坐在儿子的床前发呆。
顾逢云让屋子里的下人们全都退下,自己则坐到夫郎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看着儿子安静的睡颜。
小家伙睡的很安稳,看着儿子,苏扶倾的心软了许多。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侯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顾逢云傻眼:“什么怎么想的,你说你父亲以前的营生?”
苏扶倾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另一边,怕自己待会的声音吵到儿子。
“他不是我的父亲,他从承认过我的身份,我也不必纠结他是我生父这件事情,我在意的,是侯爷您的想法。”
顾逢云这才明白他说的怎么想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担心自己嫌弃冯世昌以前是干盗墓的,都说盗墓是个缺德的营生,也难怪冯世昌纳了这么多的妾室,却只有苏老夫人替他诞下了这一对双生子,偏偏其中的汉子还是个病秧子,这不正了那一句挖人坟墓者,断子绝孙吗。
“既然你不愿承认他,那咱就不认,而且,我不是已经叫春临把人扔得远远的了吗,你放心,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至于娘那边……要不,我去说?”
苏扶倾摇摇头:“不用了,自从那个男人下了大狱以后,我跟我娘就全当那人死在了外面,此时她都已经把那男人忘得差不多了,何必又去旧事重提,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既然自家夫郎都这样说了,顾逢云自然也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了,同时对这府里的下人吩咐了一遍,谁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今晚发生的事情,否则直接乱棍撵出侯府。
还有其他人,顾逢云第一次意识到府里对下人的管束实在是太松散了,还有就是人手严重不够,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种临时招杂役这样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