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如果虫群被击退……那么格拉默的战争理应会就此终止。”
白炽握紧拳锋,几乎不敢置信这个荒唐的结果。
然而这个荒唐的结果。
他恰恰又无法驳斥!
作为唯一探明的格拉默星系存活原体。
的编号,恰恰又说明了,这位【萨姆】先生是亲历虫群战争的熔火骑士!
她没有理由去自我污蔑,摘除那以生命、以一切获得的荣誉。
可倘若这一切又是真的。
那么一个在虫群前都可以紧密团结的强大文明,又如何会毁于内战呢?
这没有理由!
“每一名熔火铁骑都无比希望苍穹重新归于平静的时代到来,如此便能真正意味的脱离狭促的囚笼。”
“正如帝国的军规刻印于我们的思想。”
【格拉默军规第一条:】
【不计代价,不计一切代价的坚决灭杀虫群】
【时刻保持战备】
【幸存的铁骑应立即归队】
【长达世纪的恒星战争,指令无一被违背……那是只有虫群才能完成的统筹与纪律】
萨姆,这位来自熔火时代的残存老兵交代了那些光辉传颂的历史背后。
被刻意疏漏,甚至磨灭于记忆的真相:
【格拉默帝国的每一位铁骑都为女皇陛下的荣耀而战,都为帝国的存亡而战】
【可从来就没有什么格拉默帝国】
【女皇陛下也不过是依据“集群”意志的片爪拟造的泡沫】
【格拉默人选择了以虫子对抗虫子】
【哪有什么女皇陛下的指引?】
【那不过是同为虫嗣的麻醉幻境罢了】
【正如所有“萨姆”终其一生都活在信号模拟当中的帝国】
【源于虫子们的铁骑是虫子的死敌,创造了我们的人类也从未许诺我们自由……】
机甲的声音清冷,可这份清冷的叙述更令人绝望。
【自诞生起便被囚禁在知觉的幻境中,这个秘密是什么时候被我们知道的呢?】
【大概,是那位本可以在销毁纪中置身事外】
【却终究选择了揭露的长机所说的吧】
对于借助集群这一系统的【萨姆】而言。
第一台机甲的醒来,等同于所有机甲的醒来!
【我们的背叛源于何处?】
【源于自诞生起便被植入基因缺陷的慢性燃烧……】
【源于将我们视作炮灰式阻碍王虫的傲慢……】
【源于将我们蒙蔽于欺骗中的斩杀殆尽……】
“当我们自美梦中惊醒,惊觉戍卫的国度并不存在,惊觉我们的女皇更不存在。”
“惊觉我们只是被制造量产的炮灰、荣誉、忠诚,就像是火焰下的灰烬。”
铁色的机械男声肃正。
“所以,请允许我更正世界对我的误解。”
“站在你面前的并非是格拉默帝国的英雄。”
“只是一台废奴叛乱之后的幸存者罢了。”
白炽。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更为诚实一点。”
“只是不喜欢被扣上无谓的英雄之名而已,荣誉什么的……拥有时多么纯粹,崩塌后就多么疼痛。”
却见烈火下的面甲归于隐去。
当她确认这节列车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到访而抗拒,反而以金色的命力分开了冰冷的宇宙之后。
那坚硬的铠甲已然瓦解。
青纱羽衣的女孩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了重担。
她头顶的黑色发饰寰宇无二,瞳仁分明有着粉红的虫素特征。
却倒映星河。
是个生的十分漂亮的女孩。
作为克隆机体的一员,茭白的面庞不带瑕痣、与冷冽的致命的坚甲截然不同。
作为【萨姆】的另一面。
她仿佛不具备丝毫的攻击性……柔美真诚的就像夜间的飞萤,寻光而来。
只是躯体消解、耳颔延有狰狞的裂纹。
“失熵症?”白炽一眼看出。
熵灭。
作为纳努克自诞生起便对宇宙洒下的火种。
沾染者会在爆发中被赋予“毁灭”的力量。
但同样的,这份力量的获取却是以源源不断燃烧肌体、细胞、以及魂灵的基底而强制交换的。
进入“凋零”的状态无可逆转。
这在联盟深层症结攻克中简直是另一种散播寰宇的【魔阴】。
前者在形式上,是无尽形体的增生壮大。
后者却是无尽衰减、阴燃枯萎的凋零。
煤炭在未曾燃尽之前是不会冷却的。
可想而知那份血管与骨骼被炙烤的痛苦时时支配着她。
而她竟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简直不知她的精神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或者说……失熵症早已侵蚀了她的感知。
甚至唯有借助深层梦境的拟造,才能体会到橡木树汁的芬芳、才能感受到身躯撕裂的痛意?
听闻白炽的论断。
流萤点了点头。
相较于铁骑的冷峻肃杀。
这个自沉眠中苏醒的女孩也许只是一个孩子。
虽然相较于小三月,这位格拉默老兵的记忆尽是虫群的黑云、厮杀的战火。
“一百天后,我的剧本将会迎来终结。”
正跨越一个个世界的车厢之上,那以真实展示的女孩如是道。
艾利欧向自己承诺。
会让自己在宇宙最为繁华庞大的舞台中体验为“人”的礼物。
而作为代价。
则是三次死亡。
就像是医治只有死亡的进度条的绝症,除了医生之外。
最了解生命的计时的就是病人自己。
她知道自己即将不存在了。
进入萨姆的过程越来越艰难,视野与脚步也越是沉重。
按照这个进度。
其实也许根本不需要等到一百天后,某一天银狼就会在萨姆的房间里捡到损毁的武装腕。
“可是我不想死啊,如果就在一个角落里头默默的变成一团灰烬……那会有多么孤独啊。”
她低头,叹息。
“作为制造死亡的罪犯却畏惧死亡,听起来也许会有些丢人吧。”
“但是这就是我要找到你的原因。”
“白炽先生,卡夫卡说你是全宇宙最好的医士,在您看来,失熵症真的没有办法吗?”
龙裔少年没有说话。
只是抓起腰间的白玉葫芦,低头沉思。
在拧紧瓶口与拧开之间切换。
片刻后,他给出答案。
“想要根除熵火的火种只有一种办法。”
他指了指头顶的星空,“扼杀掉火焰的源头,创造烬灭祸祖的陨落,即可从纳努克的手中夺回你自己的生命。”
正如寰宇虫灾恐怖的无限增殖因塔伊兹育罗斯的陨落而止步。
想要令火种停止燃烧。
唯有令【毁灭】的命途同样止步,纳努克死了,一切的熵炎便会回到隐匿的原点。
流萤沉默。
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如果她能有打倒纳努克自己当毁灭老大的能力。
那她就不会叫做熔火铁骑。
而是熔火星神!
“呵呵,只是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罢了。”
白炽道,“所以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件事,你焚毁一切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那颗时时刻刻对你偷生的火种,在我粗浅的观察中我感觉,它就像是一把特殊的基因锁,自你诞生起被植入核心、作为熊熊燃烧的力量源泉和按时报废的后手。”
“想要将其熄灭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让纳努克死要么你死,但你知道的,这两个诊治方向基本都不具备可行性。”
“所以我希望在我竭力接手这生平第一例失熵症患者前,无论结局如何,你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度厄医馆守则第一条:
丑话说在前头。
尽人事,听天命。
“我不接受患者以言语污蔑、暴力医闹等任何形式的失望性发泄。”
尽管他觉得这姑娘是个倒霉惯了导致情绪稳定的恐怖的孩子。
但,有备无患嘛。
“啊?所以你接受了?”
“不然呢?如果不是为了白蛰在雅利洛六号的引出麻烦,你也不会提前到达极限吧?”
白炽上前拍了拍流萤。
更何况,作为一个医士。
对于富有挑战性的病情,往往会有一种职业本性的较劲。
她突然察觉脑后有些疼痛。
却见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拔下了一缕发丝藏在试管,金色的羽阵内封存着血样。
透着梦幻的莹青…
白炽端详着血检样本。
意识到这是极为特殊的虫嗣血样。
这位“萨缪尔“女士的确符合生物兵器的种种特征。
完美强大的同时却又受制于基因锁下的脆弱:
“记得来度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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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