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爸爸偏瘫的第二年了,他为了让我能够上个野鸡大学,每天早上4点就要起来做吃的,然后推到旁边的学校门口去卖早餐。他是在一个下雨天出的车祸,开颅五次,每一次医院都叫我们放弃,所幸的是,上天还是很眷顾我们,爸爸只睡了一年就醒了,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哭着和我说:儿子,爸爸以后都帮不了你了。一直都没有哭的我,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哭成了个泪人。如今我离家两百多公里,只想告诉爸爸,我过得很好,以后我会撑起这个家的。】
【那天妹妹给我打电话,哭着和我说:大姐姐,奶奶她在抽搐,快不行了,我该怎么办啊?我让她赶紧打120,可等120来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我顿时感觉到一阵的不知所措。我忽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奶奶腿脚不便,却依旧喜欢将我背在背上,因此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她还是喜欢背着我到处去走,后来分家,奶奶她总是偷偷给我塞吃的,在妈妈打我的时候,将我护在身后,劝说妈妈别打我。可是从今往后,我都没有疼我爱我的奶奶了。】
【学校又叫我们交资料费了,虽然只有350块,但我知道妈妈她拿不出来。爸爸去世得早,妈妈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家,要养我供我读书,她真的很辛苦,我不愿再叫她为这种事情苦恼,便没告诉她,从生活费里省下了350块,吃了半个月的粥配咸菜,我不怕吃苦,但我怕叫爱我的人为难,只希望妈妈的压力不用那么大,其实我也可以很懂事的。】
【妈妈,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不想给自己再留遗憾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一遇到事情,就习惯性地依赖妈妈,让她替我解决,可我却忽略了,妈妈她已经60多岁了,已经为我操劳了大半生,剩下的时间,我会学着成长和懂事,妈妈你好好歇歇,换我来照顾你。】
【妈妈,这是你离开我的第六年了,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每次看到别人的妈妈打电话问他们的钱够不够花,衣服有没有穿够,饭有没有好好吃,我都好羡慕。如果你在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关心我的对吧?】
【生命是一个轮回,这一世你最爱的就是上一世那个最爱你的,这一世最爱你的,就是上一世那个你最爱的,好好爱你的父母吧,他们是上一世你最爱的,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子女,好好爱他们吧,他们是上一世最爱你的。】
【我今年33岁了,妈妈今年也已经18岁了哦,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定是个温柔漂亮又大方的女孩子。】
……
苏烨翻看着评论区,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就像在看他们的人生。
同时,也替那些故事感到动容。
其实他向来都是个敏感,又感性的人,平时的理性不过都是表象。
如果不是重生了一回,他也是个失去母亲的人。
也会像评论区里的这些人一般,在别的歌曲里缅怀母亲,以及诉说心底的思念。
他的这首歌,是写给天底下的母亲的。
也是写给那些失去亲人的人的。
愿他们能够在这首歌里找到情感的慰藉。
同时,他也希望自己的母亲,在剩下的日子里,平安快乐,幸福安康。
这是一首民谣风格的歌曲。
但意外地,也深受大众的喜爱,或许这就是苏烨的魅力吧。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歌曲,就没有他唱不火的。
……
夜晚。
昏暗逼仄的出租屋里,只有手机屏幕闪着微弱的光。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首有着轻柔舒缓旋律的歌曲。
听风格,是一首民谣。
赵长峰靠着床,颓然地坐在地上。
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出他那张憔悴到了极致的脸庞。
青色的胡茬异常显眼。
看上去应该是有四五天都没有刮过了。
他的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更是黑青色的厚重眼袋。
一看就是熬夜熬出来的。
手机播放的歌曲是单曲循环,赵长峰已经听了一晚上了。
歌曲又一次重新开始播放。
带着赵长峰对母亲浓浓的思念,以及无处宣泄的情感。
“我带着比身体重的行李 游入尼罗河底
经过几道闪电 看到一堆光圈 不确定是不是这里”
赵长峰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往下滑落。
泪水折射着手机屏幕的光,闪着晶亮的光芒。
前几天是赵长峰妈妈的忌日。
每年的这几天,他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悲痛到不能自已。
积郁在心里的思念宣泄而出,淹没了整个人。
三十五年前……
是他拖着比身体重的行李,游入了妈妈的肚子里。
十个月后……
他见过了闪电,也看到了光圈,他要降生了。
“我看到几个人站在一起
他们拿着剪刀摘走我的行李 擦拭我的脑袋
没有机会返回去”
赵长峰捂着嘴,低低地呜咽出声。
外婆说,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了,最后不得已做了剖腹产。
那他睁眼时,第一眼也应当是看到给他们母子做手术的医生和护士。
是他们剪断了跟妈妈相连的脐带。
将赤裸裸的他抱出来并且擦拭干净,他就再也回去不去妈妈的肚子里了。
好奇而迷茫地打量这个世界和人。
原来,生产竟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情。
“直到我听见一个声音 我确定是你
可你怎记得 我带来了另界的消息
可我怎么告知你 注定失忆着相遇”
歌曲里的主角真好,能够带着记忆降临,记得那就是妈妈呀。
赵长峰有些羡慕。
如果有下一世,他是不是也可以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再去跟妈妈相聚?
即便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假装失忆着相聚。
那也比这一生都不能再相见得好。
“我记得这里是片树林 后面有个山坡
山坡上的枣树每当秋天到来 我们把枣装满口袋
我记得除了朋友我还 做过你的叔父
你总喜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只是为了那几个铜钱
我记得我们曾是恋人 后来战争爆发
你上战场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收不到你的信
我们总这样重复分离 却要重新开始
相互送别对方 说着来世再见”
听到这里,赵长峰就不由地开始想……
在过去,他和母亲又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也像是歌曲唱的那样,曾是朋友,是叔侄,或是恋人吗?
如果他也能记得一切,该多好啊!
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那都一定是美好而值得怀念的。
这样的话……
如今再回忆起来,也不会只有遗憾和悔恨了。
这一世,他是个不孝的儿子。
从降生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做着忤逆的事情。
让妈妈吃了许许多多的苦。
妈妈啊,对不起,可现在我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我们还能再见,妈妈你一定要等着我。
下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我会做个乖儿子,懂事有出息,成为你的骄傲,让你省心。
“再次失忆着相聚
呜 呜 呜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呜 呜 呜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呜 呜 呜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呜 呜 呜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妈妈,我真的很希望,能再见见你。
再次相聚的时候,妈妈你一定要抱抱我,抱抱我就好。
只要你抱我,我就一定能够从你身上的味道而认出你!
赵长峰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头枕在膝盖上,好像这样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在路上我遇到了一位故去多年的人
她是如此年轻 扎着过肩马尾 露出和你一样的笑
她和我讲了很多关于你成长的故事 在星空的另一端 思念从未停止
如同墓碑上的名字”
赵长峰还记得小时候,外婆与自己讲了很多关于妈妈你的故事。
外婆说,妈妈你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你如同外婆一样美丽温柔大方,一样扎着过肩马尾。
一样笑容迷人,如和煦春风。
妈妈,我一直都在思念你,从来没有停止过。
就如同外婆对你的思念,从未停止过。
墓碑上的名字,我已经抚摸过很多次了,可每一次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不要哭我最亲爱的人 我最好的玩伴
时空是个圆圈 直行或是转弯 我们最终都会相见
在城池的某个拐角处 在夕阳西下时 在万家灯火的某一扇窗纱里
人们失忆着相聚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呜 快来抱抱 快来抱抱我 我终于找到你”
赵长峰也好想要,妈妈再抱抱他啊!
妈妈走了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在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可,他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他希望,能够像歌曲唱的那般,终有一天,在城池的某个拐角,在夕阳西下,在万家灯火的某一扇窗纱里,他能够再次与母亲相聚。
哪怕是失忆着相聚,那我也终于找到了你。
手机里的的歌曲一直没有停下。
赵长峰便一直听着,然后想着、念着母亲,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直到天亮……
第一缕阳光照在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
赵长峰终于迎着朝阳站起来了。
他将自己关在这个狭小的出租屋里整整三天了。
除了水,什么东西也没吃。
但经过这一晚上,他现在心里头多了希望——
与母亲再次相聚的希望。
因此,他决定不能再颓废了,要好好生活。
将来某一天,与母亲再相聚的时候,他也可以骄傲地告诉母亲。
他不是个混蛋。
他也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个正直的人,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
因为没有吃东西,也没休息好。
赵长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飘,浑身虚弱无力。
他强撑着洗漱了一番,将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了,才出门下楼吃东西。
清晨的阳光温暖明媚,却不灼热。
赵长峰迎着朝阳,挺直脊梁,迈着坚定的步伐。
街边的小店,传来他听了一晚上的歌。
但此时,他已经不再颓废,不再懊悔,只有满怀的斗志和希望。
如今的他,宛若新生。
……
江州城外的一处墓园。
施小棠跪坐在墓碑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是她奶奶走后的第三天了。
刚下葬完。
她真的很难过,最爱她的奶奶,就这么走了。
以后她再也没有奶奶了。
“小棠,别难过了。
你要相信,时空是个圆圈,终将有一天,你会和奶奶再相聚的。”
施小棠的妈妈将女儿揽进怀里,柔声安慰。
施小棠伏在妈妈的怀中,却哭得更大声了,她一时接受不了离别。
“小棠,你知道吗,这一世最爱你的人,就是上一世你最爱的。
生命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虽然今天奶奶离开你了,但她只是去另外的地方等你了。
等着和你再次相聚,成为彼此最珍视的人,让奶奶安心地走吧。”
施小棠抬起头,一张脸上布满了泪痕。
她将信将疑地开口,“妈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依旧盛满泪水的双眸,认真而执着地盯着妈妈,努力分辨妈妈说的话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妈妈怎么会骗你?”
在妈妈温柔坚定的语气中,施小棠终于点点头。
她抬手,用袖子将脸上和眼中的泪水擦去,对着奶奶的坟墓,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
“奶奶,你一定要找到我,跟我再相聚。
那时候,我一定会像你疼我那般疼你,不,我要更加倍地疼爱你。”
随后,施小棠被母亲牵着离开了。
但她的心底,被种下了再次相聚的希望之种。
抱着这样的信念和希望,施小棠一步一回头,满是不舍地朝着墓园外走去。
直到走出墓园,还在频频回头。
墓园里的音响里,苏烨的歌声就像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时空是个圆圈,直行或是转弯,我们最终都会相见。
在城池的某个拐角处,在夕阳西下时,在万家灯火的某一扇窗纱里,人们失忆着相聚……”
渐渐抚平众人心底的哀伤。
将名为“希望”的种子种下,期待开出希望之花。
(ps:歌名:《我记得》
原唱:赵雷
作曲:赵雷
作词:赵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