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认识松风明月的这几天内,陈文杏第一次从这个高傲冷漠的少年身上看到恐惧,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恐惧。
“此花的名字叫做‘阿修罗花’,花朵红白两色相间,十分特别,你是和尚应该知道阿修罗代表着什么。”松风明月说道。
陈文杏怎么会不知道阿修罗代表着什么,当即接话道:“魔鬼。”
松风明月说道:“所以,‘阿修罗花’又被叫做‘魔鬼花’,一般人闻到魔鬼花的香气,立即昏迷不醒。那怕灵气深厚的人,长时间闻花香,也会骨酥筋软,如醉如痴,任你有多厉害也发挥不出半分。”
说罢,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你可能还没有见到妖魔,便已经因为长时间吸食阿修罗花的花香而瘫倒在地。
有可能你的气运很好,刚进山谷就遇到了妖魔,可是在你倒地之前你能斩杀几只妖魔?待你无力挥刀的时候,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
陈文杏说道:“毒雾,毒虫,毒花,妖魔,如此说来这个山谷任何人也进不得了。”
松风明月脸上的恐惧消散,恢复冷漠,道:“你认为我在骗你?”
陈文杏说道:“并不是。小僧在想如果进去一定会死,为什么皇甫施主要让小僧去那里?”
松风明月说道:“别以为你很重要,你对于师父来说什么也不是。”
说罢,他便未有任何停留,驾马向着山下走去。
该说的不该说的,能劝的不能劝的都已经说完,剩下的就留给陈文杏自己做选择。
陈文杏远远地便看到了山谷内萦绕着的毒雾。
山谷入口处,有一块一丈多高的石头,石头上用楷书镌刻着三个大字,“桃花谷。”
陈文杏在看到桃花谷三个大字的时候,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显然他早已猜出了很多东西。
举目望去,谷内不远处便盛开着松风明月所说的,“阿修罗花”花朵红白相间,周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给人以纯洁神圣的感觉。
陈文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雁翎刀,迈步踏入了山谷。
刚刚走入十几步的距离,便出现了十几只妖魔,有的仅有一条手臂,有的仅有一条腿,有的仅有一只眼睛……有的甚至没有手臂,有的甚至没有双腿,有的甚至没有双眼。
它们的手中都紧握着长矛,大刀,利剑……
它们在看到陈文杏后,眼中都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犹如一只只饥饿了许久的野兽看到了一个肥美羔羊。
不等陈文杏有任何准备,妖魔们便举着手中的武器杀了过来。
没有双臂的妖魔用嘴咬着利剑,没有双腿的妖魔一只手握着大刀,一只手在地上攀爬,没有双眼的妖魔听着声音,但无一例外它们都毫不犹豫地向陈文杏冲了过来,誓要将他给撕成碎片。
天边的落日虽红,却红不过桃花谷内的雾,血雾。
飞溅的血雾冲散了毒雾。
呻吟声,痛苦声,吼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雁翎刀的刀身越发的明亮森寒,刀柄也越发的漆黑,陈文杏却越来越无力,仿若浮萍一阵微风吹过便会倒在地上。
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终于,在雁翎刀从第七十三只妖魔的胸膛拔出的时候。
陈文杏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躺在山谷,天上已有点点星光,星光微弱亦如此刻的他。
刀,剑,矛,枪便也在这个时刻向倒在地上的陈文杏刺来。
任谁筋疲力竭地躺在这里,面对着刺过来的这些武器也只有等死这一个选择。
陈文杏已准备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这样他便可以去见很多人,师父,翠姨,玄龙,麋鹿……
“止。”
一声大喝在谷内响起。
妖魔们的动作在瞬间变得静止,甚至连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妖魔也都止住了呻吟。
静,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一切都已静止,只有那血雾在空中飘荡着。
妖魔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自山谷深处走出一只身着青铜铠甲,头戴青铜面具的妖魔。
很显然它便是众妖之主,众魔之王,魔王。
它的周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恐惧的绿色光芒。
它的手中并没有握着刀,可任何人都知道它本身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魔刀。
在众妖魔的簇拥下妖魔之王向着倒在地上的陈文杏,一步一步地走近。
“你是谁?”妖魔之王问道。
陈文杏嘴张开,喉结动了又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妖魔之王的嘴中发出一声冷哼,冷哼声还未止,身旁的一柄长矛便深深地刺入陈文杏的腹部。
陈文杏嘴中止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妖魔之王继续问道:“你与柳风是什么关系?”
陈文杏眼睛在瞬间瞪大,但也只是瞬间,此刻的他眼皮很重,脑子很晕,有可能下一刻便会彻底的晕过去。
略带生锈的长剑狠狠地刺入陈文杏的大腿。
陈文杏的身体在倏忽间坐起,开口说道:“柳,柳,柳风之子。”
他自从在西嘉城的悦梦斋答应陆熊,无论在任何人的面前都要承认自己是柳风之子后,他便刻意的练习,以达到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状态下,只要有人问起他与柳风的关系,他第一反应就要说出“柳风之子”四个字。
妖魔之王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云霄。
周围的妖魔都伸出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没有用手堵住耳朵的妖魔便都在这啸声下晕倒在地。
同样晕倒在地的还有陈文杏。
……
江黄村向东五里有一个新开的茶馆。
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新开的茶馆生意会如此的好,摆放的六张茶桌旁都坐满了客人。甚至于有的客人没有地方坐,就站在那里匆匆地喝完茶后便继续赶路。
可有一点让人奇怪的就是这些客人无一例外都是男人,有少年,有中年,有老年。
茶馆的老板看着坐的满满的客人,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悦,有的却是无尽的忧愁与哀痛。
茶馆的前面立着一个旗杆,旗杆上面挂着一个黄色的三角旗,旗上用红线绣着一个“茶”字。
旗杆的中央也挂着一块白布,白布上面写着,“柳风之子陈文杏不愿看到观柳城的百姓深陷平铁城的蹂躏与虐待,诚邀观柳城所有的有志之士前往江黄村,一起解救百姓夺回家园。”
而在这块白布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灰袍,头戴斗笠,身材佝偻的中年男人。
他的斗笠不但压的很低,而且还特意用布蒙住了自己的脸,很显然他并不想被人给认出来。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东方。
他在等人,至于他等的是谁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