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天喝下第四杯酒后,再次出言感谢过陈文杏,就告辞离开说他要在子时赶回上治观。
听罢,陈文杏觉得他可能在心里误会了一件事情,随后说道:“我是在昨天日落后遇到你的。”
“什么?”山天惊呼道,刚醒来时看时间以为他最多也就昏迷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想到却是一天一夜。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蠢笨如猪,为何不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自己昏睡了多久,与此同时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亦变得更加苍白。
陈文杏道:“你别担心。”
“大师,你不知道真实情况。”山天站起身边说话边向外走去。
“你如此惊慌,完全是因为内心在惧怕着一个人,一个将你重伤后扔在路边的人。”陈文杏缓缓地说道。
山天前进的脚步止住了,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
陈文杏安静地等着,他知道此刻山天的内心在挣扎,在纠结。
片刻之后,山天再次走回了桌子旁,拿起桌上的酒壶便往嘴中灌,半壶酒没有几口便喝光了,随后他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可眼睛却看向陈文杏手边的酒坛。
陈文杏自然知道山天想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喝酒并没有任何用。”
“我知道。”
“可你还是想喝。”陈文杏说道,他并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因为他知道山天的答案,曾经的他也是如此,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可能不同,但心中的挣扎纠结苦楚却相差无几。
半坛酒下肚后,山天语带囫囵地喃喃道:“我怕他,他能将我扔在路旁不管,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我。”
“你就没想过离开吗?”陈文杏轻声地问道。
“离开,离开,离开……”山天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突然,他抬头醉眼朦胧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什么理由?”陈文杏再次问道。
“师父,我的师父还在上治观。”
接下来,山天将龙门律宗的屠天冬带巽风,离火等人用武力强占上治观的事情说了出来。等到龙门律宗派人彻底入主上治观后,山天的师父黄其道人便闭关不再见任何人。而山天因为灵气低下便被派在竹青道长手下干一些后勤方面的杂活,这也是他会与竹青道长下山采买白萝卜的原因。
陈文杏将山天再次放在他刚刚睡过的床上,而后拿着一壶酒,来到了客栈的房顶,坐在房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远处燃放的鞭炮与烟花。
烟花绚烂。
月光轻柔。
绚烂却短暂,轻柔却长久。
亥时刚刚过半,在房顶迷迷糊糊的陈文杏猛然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此地飞速地赶来,当即屏气凝息静静地等着。
他自从晋升到煌午之境后,对于危险的预感与判断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地,他判断出这个强大的力量并没有任何的危险,故此才静待观察。
很快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来到了三娘客栈外,来人未做任何犹豫便跃进了一个敞开着的窗户。
陈文杏心中顿时生出很多猜想,这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强大存在来三娘客栈有什么事情?这个人为何不从正门进入而是翻窗而入?很快他便想通了这件事情,在如此寒冬的夜里,没有人会去开窗,而斗篷人跃进的窗户却是提前打开的。
由此可见窗内的人是知道此人会来,故而为其留着窗户。陈文杏虽然很想搞清楚这个强大的存在,但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后翻身跃下房顶回房间休息。
陈文杏刚做完早课后,山天便来找他告别。
“你还是要回上治观。”陈文杏依旧用的是陈述语气,他知道无论自己问多少次山天心中的答案都不会变,若是换作是他,他会与山天做出同样的选择。
山天施礼说道:“大恩不言谢,山天走了。”
“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师父并不是闭关,而是被龙门律宗软禁?”就在山天将要走出房门的时候,陈文杏开口问道。
山天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次他颤抖的身体比昨夜要剧烈几倍,“想过。”
他用略带哭腔的语气继续说道:“大师,您说的我怎么能想不知道,正因为我能想知道,所以我更要回到师父的身边。”
陈文杏轻叹一声,道:“你想不想救出你的师父?”
山天猛然回头,泛着光亮的双眼看向陈文杏,道:“想,怎么会不想。我是被生身父母给扔在半山腰的,是师父将我捡了回上治观,抚养我长大,并教我修道之法。
可,可我太蠢了,也太笨了,怎么修炼也还是这个样子,我好恨,恨我为什么这么笨,恨我这么笨为什么还不努力修炼,以至于尽管在心中如何千想万想地想救师父脱离苦海,而我却无能为力。”
陈文杏轻诵一声佛号,一字字地问道:“你想不想救出你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