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傻,这世间背信弃义,出卖朋友的人何止千万,你又为何……”王寅呢喃着说道,可说着说着便又说不下去了。
姝离在笑,微笑,满面血污的笑不可能好看,但在王寅看来这微笑亦如初次见面之时,那如春花般灿烂。
她的口中没有说任何话语,但又像是在说,“我若不傻,又能喜欢上身为敌人的你。”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去说,我做不出背叛庆武城的事情,又怎么能在心中想着让你做出背叛龙门律宗的事情。真的对不起!”王寅继续呢喃道。
仇姝离轻轻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王寅无声。
半个时辰之内,他最好的仆人,兄弟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心怀愧意,曾经想过要与其共度余生的女人也死在他的面前。
当初,他是决定和姝离一起去蓬城,找一个人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开一间铁匠铺的,谁能想到半路上龙门律宗便将仇姝离召了回去。
他日一别再次见面便是今时今地。
王寅站起身,望向三胞胎道人们,说道:“我现在已无心与你们战斗。不知道道人们的意思是什么?”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代替解震春的年轻道士说道。
王寅也知道这个道理,在战场上若祈求对手的仁慈,还不如自己直接拿刀抹脖子。
三胞胎道人们互看一眼后,其中一人收剑入鞘,手上掐诀施礼道:“王家主,你走吧!”
“师叔们,不能放他走啊!”顾玉坤说道,说罢看向靳在乾。
靳在乾又怎么会不明白顾玉坤的意思,但他看着眼前的王寅,说道:“玉坤师弟,你没听到王家主说他已无心战斗了吗?”
顾玉坤说道:“我听到了。难道是你怕了他?”
靳在乾看向一旁的巽风戴明巽,说道:“戴明巽,你游历世间的时间最长,告诉你玉坤师兄,王家主那句无心战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戴明巽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可又看着顾玉坤满脸不忿的神情,叹息道:“王家主的意思是,他不想再继续玩斗下去了,如果再出手便是杀招。”他说的已经很含蓄了。
但这话听在顾玉坤的耳中,仿佛是对他天大的讥讽,“戴明巽,别在这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罢,他提剑上前,道:“你们胆怕死,我不怪你们。我就想知道我龙门律宗可还有不怕死的人没?”
话音落,代替解震春的年轻道士,代替汪秀秀的年轻女道士,以及艮山燕过山和兑泽单奇区都提剑站到了顾玉坤的身旁。
靳在乾连忙看向三胞胎道人们,“师伯们,您们快劝劝他们吧!”
三胞胎道人中刚说话的那个人,开口说道:“顾玉坤,今日若不让你出手,其道心受损以后可能都无法出手。但今日若让你出手,想来你以后也无法出手了。”死人就是死人,死人不能再做任何事情。
老道士这话的意思已非常明白,但顾玉坤在这一刻仿佛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对站在他身旁的几人说道:“你们先别轻举妄动,让我会一会现任王家家主。”话音未落,人便举起长剑,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王寅冲去。
王寅的左臂紧紧抱住姝离的尸首不让其倒在地上,抬手右手拍向顾玉坤全力刺来的长剑。
精钢百炼,削铁如泥的长剑,又在顾玉坤的灵气加持下,竟开始片片断裂,到最后就剩一个剑柄还握在顾玉坤的手中。
王寅反手扣在顾玉坤的手腕上,顾玉坤手腕吃痛一松,剑柄也随着断裂的碎片一同掉落在脚下。
“王家……”靳在乾还想要替顾玉坤求饶,可刚说出两个字,便看到顾玉坤周身的灵气都顺着王寅的手臂被吸入了他的体内。
六道是指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前三个为三善道,后三个为三恶道,而王寅此刻用的就是三恶道中的饿鬼道。
五大城内,也就帝阴山的三千大师会六道之法,王寅曾和三千大师学习过六道中的三恶道之法。
现在,三千大师被冲破封印的上官辰砂斩杀,可以说现在五大城内会六道之法的人就剩王寅一人。王寅虽不会全部的六道之法,但仅凭三恶道其实力也是可怖至极,再加上歇洽境的灵气境界。
顾玉坤倒下了,永远地倒下了。
倒下的顾玉坤除了皮肤惨白外,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也算是王寅为龙门律宗保留了一丝颜面。
在场的剩下的六大弟子这才真真切切的明白,王寅为什么会被称为妖孽。
王寅带着刘安和仇姝离的尸体离开了,这一次没有人再上前阻拦。
黎明前最黑暗的黑已然过去。
皇帝唐跃悠然转醒,还未穿戴好一切孙公公就来到了他的身旁,告诉他赵心恪天未亮便等着要面见他。
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感觉。
昨夜龙门律宗粮草被大火焚烧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把火是赵心恪带人去放的,同样也知道王寅前去接应赵心恪了。
臣下不和,对于主上来说,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也是坏事,唐跃不知道这一次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寅回到了关天府后,找了两口上好的棺椁先将刘安和仇姝离的尸身安顿好,而后去了军营,去见了军中副将吕西海。
吕西海因为仰慕王寅的父亲王洪,便在一十六岁的时候离家入军,而后在五城混战中表现优异被王洪亲自嘉奖。
他跪在王洪的面前说,要永远效忠王洪,生是王家军的人死是王家军的死人。
他本以为王洪听到这样的话语,会非常高兴,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洪并不怎么高兴,反而在瞬间就变了脸色,言辞严厉地对他说,他是庆武城的兵,他要做的是去守护庆武城的安宁。
经过这件事情后,他对王洪的敬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顶峰。
战争结束,他选择驻守关天府,只为王洪那一句守护庆武城的安宁。
他作战勇猛,不勇猛也达不到现在的成就。
他一十六岁入军这么多年受伤的次数,身上的伤口都已记不清,但能够清楚记得的是他从未因身体上的伤痛而掉过任何一滴眼泪。就是这么勇敢,坚韧的一个人,却流泪了,哭的如一个丢失了最最心爱玩具的孩童。
就在王寅的面前。
王寅知道吕西海每次看到的他,都不是真正的他,而是在他身上去看其父王洪的影子,他更知道吕西海不是在他面前痛哭,而是在其父王洪的面前痛哭。
他只能安静地看着,等着,等吕西海哭够了,这才开口问道:“吕将军,为何如此伤心?”
吕西海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道:“王将军,卑职失态了,还望将军见谅。”
王寅说道:“你不想说,我也知道你为何难过。是不是替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不值?”
话音落,吕西海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但却没有哭出声,“王将军,我以为皇帝来了,我的弟兄们就不用死了,我以为皇帝来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以为皇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抬手再次抹去脸上的眼泪,眼底露出愤恨,“王将军,您如果心中有不忿,您如果心中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吕西海带着弟兄们会誓死追随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