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也就是李公公看到司玖突然出现,倒也没有多慌张。
毕竟他是奉圣上的旨意来的。
想到这儿他不自觉的挺直腰杆。
“督公这是何意?是圣上要见温夫人,督公这是在和圣上唱反调吗?”李青虽是一直带着笑意,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假笑。
司玖站到温白芷身前,不动声色的挡在她身前:“内人是第一次参加秋狩,昨日一路颠簸,到这儿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不宜面圣。”
温白芷一听,立马配合的咳嗽了几声,假装虚弱道:“对对,我这头啊疼死了,也老是咳嗽,实在是不能去见圣上的,别到时候把病气过给圣上了,治我个罪啥的,我可担不起啊。”
李青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面色红润,明显不是生病的样子。
可他到底不敢直接与司玖撕破脸皮,犹豫道:“这,温夫人虽然生病了,但是圣上找你过去也是要给你赏赐的,不如你就坚持去见一下,见完就回来,不会影响什么的。再说了这生病的话,没有比圣上身旁带着的太医医术更高超的了,找太医把个脉看一下,保证马上就能好。”
温白芷缩在司玖身后,伸手暗暗揪住他的衣服,晃了晃。
司玖镇定道:“李公公,如果圣上见内人只是为了给些赏赐的话,那我也可以代她前去受领,内人实在不方便,我已经找了医师过来替她诊治,太医,那是专门为圣上问诊的,旁的人怎么能和圣上有一样的权利呢,”
李青知道司玖这是在侧向敲打他刚刚说的话不合规矩呢。
可他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是白混的,于是他只好说道:“既如此,我这便回去禀告圣上,想来圣上也会理解的。如果温夫人病的严重的话,还请督公不要讳疾忌医,还是要找些更好的医师来看诊才是。”
司玖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直接塞到了李青手里:“我都记下了,多谢李公公的理解。”
李青笑着将荷包塞入怀里,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他走后,司玖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身体径直往下坠。
他身后的温白芷见状急忙扶住他。
“怎么了这是。”
司玖只觉得双脚发软,刚刚一直紧绷的大脑此刻骤然放松。
他攀着温白芷的双臂:“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吃饭,现在有些饿。”
温白芷扶他坐到榻边:“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又哪里不舒服了呢。”
司玖扯出一抹笑来:“没有那么脆弱的,昨晚睡的很好。”
说到昨晚,温白芷竟有些怀念。
但她想到方才司玖那般不想自己去见齐晏桉的样子,便问道:“对了,方才你为什么各种找理由不让我去见圣上啊,那李公公不是说圣上只是要给我赏赐吗。”
不说还好,一说到齐晏桉,司玖便觉得周身战栗。
温白芷一直看着他,自然看到了他这个变化。
“侯府被抄家,是圣上做的决定吧。”她小心的问道。
司玖咽下喉中的血腥,道:“是。”
温白芷不再问了,后续的事她也能猜出来。
侯府一朝覆灭,只留下一个嫡子和一个司玖。
嫡子被保住性命,甚至还有了个侯爷的虚名。
可司玖呢,司玖他又剩下了什么。
她牵住司玖的手:“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对圣上有怨言,以后我也尽量避开不见他。”
司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即他便剧烈咳嗽起来。
温白芷连忙帮他顺着后背。
直到她看到司玖的嘴角溢出一丝红色,她焦急道:“我马上去找容恒。”
司玖按住她的胳膊:“没事的。”
因为刚刚才咳嗽过,他的声音带了点沙哑。
温白芷便依着他,慢慢的顺着他的后背:“今天早上你没有吃饭,那药也没喝吗。”
司玖点头。
温白芷虽生气,但看到他这般苍白虚弱的模样,倒是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待会儿我让翠枝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来,吃完饭我们再喝药,如果之后你还不舒服的话,我就把容恒喊来,如何?”
她竟然是在问自己的决定。
司玖心头暖流划过:“都听你的。”
待他咳嗽缓过来之后,温白芷便让翠枝准备了些白粥和酸黄瓜来。
“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吃这白粥,人吃的没滋没味的,心情肯定不好,这个黄瓜是蔬菜,我只让翠枝加了一点点的醋,你试试看能不能吃,不能吃就不吃。”
司玖知道,如果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已没有味觉的事,那么她之后还会想办法给自己找各种能吃的东西。
他虽然很享受这种被她在意的感觉,但他不忍她一直那么累,费心的准备这些他能吃的东西。
特别是如果他吃了之后,不争气的胃又要都吐出来的话,她肯定又要如昨日一般自责。
他实在不舍看到这样的她。
于是他开口道:“其实你以后不必如此为我的吃食而在意。”
温白芷不解:“为何?都说民以食为天,虽然你胃不好又不能吃荤腥,但我们可以想办法找一些你能吃的来。”
司玖平淡道:“对我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温白芷更加迷糊了:“为何?”
司玖平静的说出了真相:“因为我早已失去了味觉。”
温白芷本来坐在他身侧,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什么?你说你失去了味觉?”
司玖只是仰头看着她,而后平静的点头。
温白芷的脸上出现了许多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容恒知道吗?能治的好吗?”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司玖看起来淡定多了:“约莫有三年了,容恒知道,治不好的。”
温白芷怔怔的望着他。
这个人,自己三年后重生归来第一次遇到的故人。
外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六亲不认,是圣上最有利的一把利刃。
可只有她知道。
这人有多么的脆弱,每日每夜都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
可他竟然早就失去了味觉。
她望着他的眼睛,那里总是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似乎他身上的所有苦难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她觉得鼻头一酸,心里觉得格外的委屈,不公。
那么好的一个司子衿,怎么现在成了这样一个饱受折磨的司玖了呢。
她的眼泪划过脸颊,司玖被流泪的她惊到,起身无措的将手抬起又放下。
“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容恒,我去找他来。”
见她落泪,竟让他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地步。
这甚至比从前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伤痛都更加让他窒息。
温白芷摇头,哽咽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想哭了。”
见她脸色如常,司玖微微放下心来。
他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再努力的触到她的脸颊,替她将泪痕拭去。
“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永远不要自己憋着,好吗?”他温柔的开口。
温白芷再也憋不住,一下子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