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前,宁儿和良辰给自家主子研墨,杜若鹄和穗禾公主抄写着佛经。约莫抄了半柱香的时间,穗禾公主开始耐不住性子左右张望起来。她起先只是悄悄的打量着杜若鹄,等到发现杜若鹄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就光明正大的看起来。
杜若鹄的字迹不像一般规格女子,像穗禾公主这样的世家贵女练得多是簪花小楷,字迹娟秀规整,就像古代女子平淡如水又被禁锢的人生。而杜若鹄的字连的是行楷,规矩间又不失灵动洒脱,看起来飘逸自由,每一笔都似乎是见过天气万物。穗禾看着这样的佛经,不由得看痴了。
先帝喜欢书法,为了讨先帝喜欢穗禾公主于书法一途下功夫练过,练久了自己也对书法感兴趣,见到不错的墨宝也都想品鉴一番。此刻看着杜若鹄笔下那悼念祝福的佛经仿若一个个跳动的墨字,带着天地万物间的灵气跃入,有似是一颗自由的心,徜徉在万马肩奔腾。
穗禾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带着点点的崇拜。转瞬又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便稳了稳心神,一边抄写经文一边开口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若鹄姐姐五岁就没了母亲吧。真可怜,还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样子呢。难怪听人说,没妈的孩子最可怜,从小身边没有个依靠,只跟着一个苍老的祖母长大,我都替姐姐你难过呢。”
杜若鹄抄经文的笔微微一顿,只觉得这小姑娘话里话外都让人觉得难受的很,似乎是硬要往人的伤疤上撒盐。也就幸亏自己不是原主那个敏感性子,不然听了穗禾的这番话,还真得抑郁到自杀不可。但杜若鹄也知道,穗禾就是想搞崩自己的心态,于是稍微呆愣了片刻,就又恢复抄写经文的状态。
穗禾见杜若鹄丝毫不受自己影响,于是加大马力说:“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现如今镇国侯还没有续弦,他日若是续了弦,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杜大公子还好早已军功在身,可若鹄姐姐你身处后宅之中,不得受尽了后宅磋磨。”
杜若鹄听着穗禾的循循善诱,突然感觉不明白这个小姑娘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了。若她只是单纯的想侵占自己的时间,那自己在这里陪她抄写经文她便已经做到了,若她是想打击自己,那此刻他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全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就在杜若鹄还在思索着,穗禾公主又开了口:“姐姐,今年已经13岁,再过两年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目前,镇国侯府没有女眷无法操持姐姐的婚事,哪怕有了继夫人,恐怕也不会真心为姐姐着想,到时候姐姐依旧嫁不到好人家,不若……”
“先帝对公主极好吧。”穗禾说到这里杜若鹄已经大致了解了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了防止她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自己没有资格反驳,她啪的一下把手中毛笔拍在砚台上,墨水将她抄写的经文染花了一片。
穗禾看着突然发作的杜若鹄吓了一跳,再看到那被墨水晕染的经文不由得暗暗惋惜,但对她的这种态度又恼怒不已。
“杜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穗禾公主觉得自己不能气势低于对方,于是开口厉声询问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公主一直在关心臣女,所以臣女便也关心关心公主罢了。”杜若鹄见震慑的目的已经起到了,于是便恢复了往日淡定的样子,将废掉的那张纸随便团了团递给宁儿说道,“废了就扔了吧。”
宁儿依言接过杜若鹄手中的纸团吧团吧扔掉,穗禾公主看的眉心一跳,觉得这主仆二人就是给自己添堵来的。
“公主还没回答我,先帝对你好吗?”杜若湖重新拿来一张纸,继续抄写着经文,一边抄一边对着穗禾公主微笑开口询问。
“那自然是极好的,父皇为了我建了这翠蕊宫,我去见父皇从来不用行礼,父皇说我是他最珍贵的小公主,父皇还赏赐了我很多东西,别的兄弟姐妹都没有的。”穗禾听着杜若甫的询问,一脸不屑的开口回道。
“如此公主应该很是思念先帝吧,曾经有那么一个人极尽宠爱自己,容忍自己的一切想法、满足自己一切的要求。”见穗禾陷入到自己的回忆里,杜若鹄微微一笑顺着她回答道。
“是呀,以前真好啊。”穗禾跟着杜若鹄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又想到自己被皇后蒙骗,一股悲凉之情,不由得扩散出来。
“臣女听说公主小时候是在冷宫长大的,我院里也有个小宫女,她说自己是从冷宫过来的,她说冷宫生活极差,吃不饱穿不暖。但我想来先帝那样喜欢公主,公主从小尽管生活在冷宫,想来生活也不差吧。”
杜若湖的话,让穗禾脸色一变,刚才还沉浸在对先帝的怀念中,瞬间就想到了自己五岁之前的生活,那时候自己就像无人问津的野草,冷宫的那些嫔妃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出气筒。
若不是那年宫宴,自己想要拼一把在父皇面前求求情,却不小心打翻了父皇那被被下了毒的酒杯,阴差阳错的救了先帝一命,恐怕自己早就死在那阴冷的冷宫之中,一时不知该不该怨恨又该去怨恨谁呢?
恨先帝么?尽管先帝曾经对自己不管不顾,后来也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而对自己改观的,可是后面几年随着两人的相处,穗禾能感觉先帝是真心心疼她这个女儿的。
可是先帝去后,自己就成了个浮萍。原本对自己和蔼可亲的母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断了自己的请安,皇兄曾经暗示自己让杜若鹄进宫为妃来钳制杜家,自己那位好皇嫂也只是想利用自己打压杜若鹄。自己竟然成了一个棋子,谁都能拿来用一用。而自己为了维持自己表面上的荣宠,又不得不按照这些人的意愿行事。
想一想竟不知道她和杜若鹄谁更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