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黑夜来的很早，尤其是冬天，晚时刚过，天色已深。
花柳巷内星火点点，如黑暗中仙境，靡靡之音，温声细语。
是这寒冷冬日里的温柔乡
“我找知画姑娘”
周宁安用过晚食急忙往风月楼赶
“对不住啊周少爷，知画姑娘这二日不见客”
“她生病了？”他问道，眉头紧皱略微着急
“没有没有，我们风月楼现在有一部分姑娘白日才出来，晚上就休息，不出来见客了”
“还是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小二只能上去通禀
————叩叩叩
“知画姑娘，周少爷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屋内少女把毛笔放回笔架，轻声道
“让他进来吧”
“是”
周宁安推门进来时候知画刚好作完一副画，正在盆内净手，旁边小丫鬟为她端着香胰子
黑衣男子走到丫鬟身边，把盛放胰子的木盒拿过来
“知画，我回来了”
少女一身素衣，瀑布般的墨色长发披在身后，随意在头上挽了个发鬓用檀木钗固定
她点点头，说道
“回来就好”
知画净完手后，周宁安立即把帕子递上
好像这屋里的一切，他亦熟悉无比
知画看到他被冻伤的脸颊，问道
“脸冻着了？”
周宁安点点头
“嗯”
“我给你擦擦，来”
知画坐回床上拿着梅花膏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对他说道
“知画，我娘同意了……”
男子声音有些紧张，同时掺杂着一些期待
“同意什么了？”
“同意让我娶你进门？”
“娶我做妾啊？”
少女声音很冷清，这是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平淡，好似一切都无所谓
“当然不是”他声音一下拔高说道
“娶你做我妻”
周宁安抓住知画为他涂面膏的手，眼神好像能溢出水
“周少爷，你是没睡醒么？我是青楼女子，你说，你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为正妻？你还说，你母亲已经同意这件事，周少爷，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不觉得很离谱么？”
“我娘真同意了！”
男子抓着她那只手微微用力
“你信我”
周宁安今年已是弱冠，同龄人的孩子都已经好几个。
他为了十几岁的那一瞥一直等到现在
他不怕等，等一辈子都行，但若是有可能，他也不会在原地不动。
“哎”
知画叹气道
“宁安，你忘了……”
男子炙热双唇贴了上来，顿时知画周围充斥着他的气息
那年，她带着妹妹刚刚来到平阳县
她娘说，去边城，找岑昂
从小她娘就和她讲这个名字
所有关于岑妈妈的一切
都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到了这
发现
岑昂是个老鸨
她可以给姐妹二人庇护
但是要在她眼皮底下
她说
是为了保护她们
为了活命
她们留下了
妓女啊
还不如官窑里那些官妓
起码伺候的人不是三教九流
那段时间她常在心里埋怨母亲
还不如让她和妹妹一起死
在这总有一天会被卖身
岑妈妈说
风月楼的姑娘
都可以随自己心意卖艺卖身自己选
她不信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男人
这个时候
周宁安就如同闻着骨头味道的狗
寻到了她
给了她这辈子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还有一颗真心
一夜春情
无关风月
面对在自己梦里出现了几年的佳人
周少爷脑子控制不住身体
一夜过后
他提出替她赎身
知画拒绝了
她不想把灾祸再带给周家
而且，她永远不可能为妾
哪怕在风月楼被岑妈妈打死
周宁安是中午离开的风月楼
知画一直在房里坐着
等待着岑妈妈的惩罚
不知是鞭子还是不把人当人的折腾法子
都无所谓了
等到和岑昂一起吃完饭她都没有发作
只留下一桌八卦脸的姐妹
“知画，你真和周少爷，那个啦？”
如意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调笑着她
知画一脸疑问
“我们做出这档事，岑妈妈不会动怒么？”
少女们四目相对
“妈妈才没空管这破事呢，她只关心赚不赚钱！”还是小丫头的春樱说道
知画释然一笑，拿起桌上备好的饭菜，敲开了妹妹的房门
娘
原来
你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就是脸有点臭
又是夜不归宿的一晚
周老爷和自家夫人念叨着
“小鳖犊子肯定又去风月楼了！之前那些狐朋狗友叫他去他都不去！你看看这几年，他都要把那当成第二个家了！你身为人母，得说他啊！”
周夫人瞪了周老爷一眼
“咋的？那光是我的种是吧，你咋不说呢？”
“这事儿我咋说，我一个当老子的和儿子说女人的事儿？”
“你没娶女人了？你在那装个什么大半蒜呢”
周夫人摔打袖子站起身，动作一出，给周老爷吓得后退了半步
“青红，准备马车，去风月楼”
“是，夫人”
今天白日的风月楼很热闹，惹得花柳巷众人纷纷出来观看
“这风月楼白天还做生意？”
“你懂啥，人家最近做的可是我们县有头有脸的贵妇人生意”王大娘接话道
“啥贵妇人生意啊，女人也逛青楼啊？”
王大娘看着旁边揣着双手的男子，有点无语
咋？
你们男人能逛
女人就不行呗
风月楼内
果香阵阵，柳絮姑娘轻启歌喉，婉转怡人
知音姑娘坐在旁边竖弹琵琶，与她天衣无缝
一楼大堂台上
一袭红衣的春樱，赤脚银铃绸缎宛若雪地红狐
魅惑且诱人
“好！”
柳夫人在楼上鼓掌，旁边两位银发老婆婆也在呲着牙乐
“好看”
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悠悠的站起身
“给跳舞那个小闺女，五朵花”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刻下楼通禀
“好看！真好看啊，老柳，你说我们活到这个岁数了，还能见着花魁跳舞，是不是没白活？”
“可不是咋的，真没白活啊”
说话的两位老人是柳夫人长辈，一个是她丈夫的奶奶，一个是她自己的奶奶
昨儿听说风月楼多了按摩
她赶忙把二位老人接过来享受
这小丫鬟的手艺比家里不知好了多少
“柳夫人打赏春樱姑娘梅花五朵！”
“柳夫人打赏春樱姑娘梅花五朵！”
“张夫人打赏春樱姑娘梅花十朵”
“张夫人打赏春樱姑娘梅花十朵”
“胡夫人打赏如意姑娘梅花八朵”
“胡夫人打赏如意姑娘梅花八朵”
梅花是用零碎棉布缝制出的绢花，一两银子一朵，就是为了让姑娘献艺时候填个彩
这才刚刚开始
就将近五十两银子进账
还是女人有钱啊
毕竟都是女人在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