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犹如爹娘把她送进楼里的晴天,今天也是,芳华至今都记得,在年关将至时,她的亲生父母用她换了十两银子。
那天,艳阳高照,虽是寒冬,但出奇的暖,热的都想让人脱掉身上棉袄。也只有那天,芳华在寒冬里没打过哆嗦。
这张身契被保存的完美如初,只有时间流逝存于泛黄的纸张中。
芳华从怀中拿出身契,走到岑妈妈身边,递给她道
“不知岑妈妈这还缺不缺位姑娘,奴家不才,虽算不上善良好人,但姿色应当勉强过得去,可能入的了您的眼?”
周围很多姑娘再看,都被芳华大大方方自卖自身惊到了,大家瞅她一眼,脑袋又整齐的看向春樱。
看她干啥?芳华留在这不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么?春樱想着,没有道理佑笙小丫鬟能想明白的事儿,芳华想不明白对吧。
双十年华的小娘子跪在地上,双手奉高自己身契,岑昂看了看春樱,见她没有反应,一直在鼓捣自己手上的事儿,岑妈妈笑笑,这俩孩子,不过是嘴上厉害。
一群小丫鬟在瓶儿领路下正好要去打扫岑妈妈的暗房,这暗房现在已经不能称为暗房了,整个风月楼人尽皆知,只防外面的人。
佑笙看到自家姑娘跪在地上,已经走到暗房门口的小丫鬟也跑到她身后,‘啪嗒’一声,也跪在她身后。
芳华待她一直不错,佑笙知道的,如果没有芳华,在芳华楼,自己早就被老鸨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岑妈妈,我家姑娘很好的,她和别人也不斗嘴”
岑昂点点头,这个小丫鬟也是个有良心的
“起来吧,想留就留下”
“谢妈妈”
主仆二人给岑妈妈正经磕了个头,从此以后,她们俩也是风月楼的人了。
不用再羡慕旁人,她俩也可以抬头活着。
“佑笙名儿改了,你也给自己想一个?芳华这名,不吉利”
岑妈妈知道面前的姑娘为什么叫芳华,芳华楼老鸨的做派她一向很看不上,没有一点儿人情味,活该早死。
“曼陀,就叫这个”
小娘子抬头看向岑妈妈,她眼眶微红,声音略微颤抖,要不说人家也是花魁呢,这一副蛇妖似的可怜模样,搁谁都得软了心肠。
“好”岑昂应道
终于活过来了,芳华就随着魏辞一起死吧,从今天开始,只有曼陀。
曼陀罗花喜生长在阳光充足的灌丛中、草地上、住宅旁、路边或河沟边。这种花很好活,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不怎么好惹,那蒙汗药啥的都是以曼陀为原料的。
小娘子想,自己以后也要如这花一般活着,她要在风月楼开的灿烂,和春樱她们一样。
主仆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这么开心的事儿,曼陀刚想与佑笙说两句体己话,小丫鬟就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刷子跑了。
“姑娘你自己回去嗷,我还得跟瓶儿姐她们收拾屋子呢”
曼陀有些呆滞,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看着自家小丫鬟远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释怀的笑出声。
这样也挺好,比之前好多了,起码这丫头爱说话了。
自从瓶儿知道风月楼那几晚的腥风血雨后,她就带着那群小丫鬟求了几位武师父,教她们善后之事。
不止是瓶儿,这群小丫鬟几乎都发现了,自家姑娘们是管杀不管埋。
武师父们想教,自家姑娘都以忙、没空、抽不开身等等理由拒绝了,旁人不知道,她们也不知道了?姑娘们就是嫌脏。
在风月楼这些年,这些姑娘也算是过的很好,嫌脏也正常,那她们不收拾,我们这些当丫鬟的还不收拾了?要不主子在前面为你拼命,你在后面拉个大旗喊加油?
这些小丫鬟最近忙的很,武师父们领着刚把深山里匈奴那摊子处理完,又听说岑妈妈这暗房需要收拾,瓶儿拿着家伙带着姐妹们就过来了。
暗道里还是有些黑,但氛围略有些不一样,过道里小姑娘们欢声笑语
“环绿,你把那蜡烛也点上,看不着,这道儿老黑了”
“哎呀净事儿,这不都是钱么”环绿不情不愿的拿出火折子,点燃自己身旁蜡烛
“要我说环绿抠门这劲也不知道随谁,她家姑娘也不抠啊”
“还能随谁,咱楼里上上下下谁最抠啊”
“我妈最抠!”在暗道外的小团子露出小脑袋说道
这群姐姐不让她进去看,她只能搬着小板凳在暗房门口坐坐,看着她们干活。
“瓶儿姐,真不用我帮忙么?”
“不用,你就在门口坐着当小监工就成”
瓶儿保证,就连魏辞一根头发都不会让霍潇龙看着,丫鬟们在暗房内洗洗涮涮,就连刑具房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墙,都被她们刷出本来颜色。
“也不用这么干净吧,瓶儿姐”
霍潇龙保证,她妈要看着暗房这样儿绝对血压飙升,谁家刑具房一尘不染的,她可都瞅着了,环绿带着佑笙拿刷子一点点儿蹭呢,对,就是这样,使劲儿蹭!
“不干净点儿能行么,那夏天不得有味儿啊?”
“之前也没味儿啊”霍潇龙说道
“之前也没血啊,龙儿”
“对哦”
这暗房自从建成,估计这几个月用的最多了,确实,之前没人进去过。
小丫头们打扫到魏辞自裁的房间,为首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这匕首?”
人好处理,这些武器啥的就比较难了
“拔下来,一会儿找铁匠溶了它”
“要是有人拿着这匕首图样问,会被发现的吧”
“那就给它拆了,刀柄当柴烧,刀尖溶了”
“这刀把上可都是宝石呢,好像都是金子”
这可愁坏了小姑娘们,那匈奴的三棱刀都让她们捡回来从柴房堆着呢。
“先拔出来,到时候再说”瓶儿说道
“行”
几个小姑娘齐心协力把魏辞装进麻袋里,又把房间内打扫干净,连根杂草都不剩。这才拿着东西抬着麻袋出了暗房。
“收拾完了啊,姐”
“嗯呐,整完了,这回你想进去玩就进去吧”
霍潇龙点点头,终于能进去看看刑具了。
“妈,我要去暗房玩!”
小团子够不到暗房开关,只能喊妈
“你瓶儿姐她们收拾完了?”岑昂抱起霍潇龙问道
“嗯呐,都整完了”
女人拧开机关,感到花香扑鼻。
“她们咋收拾的?闺女”岑妈妈一脸不解的问道
“就那收拾的呗,像平常打扫楼里那么收拾,都整干净了在撒点儿香粉”
女人满脸疑惑,她知道这群小丫头能干,眼里有活,手脚麻利。但也不必这么能干啊,她这是暗房!暗房!
岑昂抱着霍潇龙走进刑房,表情从刚开始的疑惑变成麻木。
毁灭吧,爱咋咋地吧!谁家刑房一点儿灰都没有!?那刑具都干净的发光!不仅如此,连她烙人用的火钳都被擦的锃亮!上面血迹全无。
再看关押犯人的牢房,除了给人睡的杂草还在,埋汰的墙壁都她们刷个干净。
“哎哟我去,妈,你这里面都跟展馆似的,和花雪堂那柜台没啥区别”
干净刑具就像等待使用它的主人,不知哪位幸运又有眼光的人能被他们临幸。和花雪堂陈列有序的商品别无二致,安安静静的在柜台上等待挑选。
岑妈妈带霍潇龙走出暗房时,觉着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这东西也没法说,人家小姑娘们活干的确实利索,就问你收拾的干不干净吧!必须干净对不对?
小团子哼哼唧唧跑去看张妈妈做饭,只留岑昂一人坐在暗房门口拍大腿。
等过几天高低把这机关给换了!除了她谁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