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去看,镇北王要在郡守府门前烧女德女戒了。”
“我刚看见镇北王的车驾进了城,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古色生香的马车内伸出白皙玉手,一位身着深蓝华服的男子率先走下马车,眉眼间的清冷与不屑让人不敢直视,还有浑身的清贵气质与俊美五官,让来看热闹的姑娘们错不开眼。
不敢直视就偷偷多瞥几眼呗,谁还不爱看好看男人了。
蓝庭彻伸出手,把胳膊放在马车旁,让蟒袍加身的霍潇龙撑着他下来。
少女小声说道
“西南王世子当我支架,老有面子了嗷。”
每次都是这样,就算是有点儿暧昧气氛,都没龙儿这一口大茬子味儿消遣没。
她不会说正经的中原话么?
当然会说,而且说的还很好。
但是人家在蓝庭彻这儿就不说。
“胡闹。”男人语气略带宠溺,但胳膊依然没动。
霍潇龙略微昂头,用上位者的眼神打量着郡守干的活。郡守府门前满满的女德女戒,这就是镇北王给他下的第一个命令。
当然也有人不同意,也有人不解,尤其是在北宁郡中尤为多。
为何女儿不能再读这些东西?
为何女人能同男子一样从军行商?
甚至,打媳妇儿这事明明是人家家里事,为何官府要管?
提出这些疑问的不止有男人,还有女人。
霍潇龙站在郡守府门口的台阶之上,身后跟着一行年轻人,有利剑,有两个小姐妹,还有她的幕僚。
少女张口说道
“我知你们有很多人想问,为何会写一篇《告天下女子书》,也有人会觉得,此等举动,乃牝鸡司晨不知礼法。”
“但我告诉你们,只要女人担一天的生育之责,她们就越应该看看这大千世界,而不是从一出生就看女德女戒。”
“你们好好想想,只会女德女戒的娘能教出什么好的孩子?我为何让她们学习,只有女人自己明事理,才会弄明白这天下的规则。”
“镇北王!女德女戒这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来的规矩,新妇就应该照着书上做,三从四德乃女人天职!”
反对的声音总会有,这是在北宁郡,还是在霍潇龙自己治下,等到出了这个地界,反对的声音便会越来越多。
霍潇龙不气不恼,还如刚才一样气定神闲的说道
“那你老祖宗让你发家致富了么?你老祖宗给你留下什么祖产了么?就算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错了就是错了。”
“从我开始,望天下女子能做心中所想之事,不再被这书本所扰。”
火把轻轻一丢,丢到了被扔的杂七杂八的书籍上。
侯香香有点儿激动,她想起来之前同霍潇龙说过。
“若是有女德女戒那种东西啊,你肯定把它们都烧光。”
现下,她不止为自己烧了这些东西,还有为天下女子做了这件事。
那些大家小姐今天有的也被母亲领出来看热闹,只不过人群太多,马车赶不过去,于是那些少女就在远远看着升起的黑烟。
“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用学规矩了么?母亲。”
“不用了。”
女人声音有些颤抖,看着那些焚烧殆尽的书籍,好像烧尽了她心中阴霾。
“我儿命好,赶上了。”
少女点点头,有些开心,那自己以后也可以每日读书,同先生学算盘,她的目标不大不小,就是想开一家自己的小店,每日看人来人往,看看人间烟火气。
而不是像现在一般,出门都要请示家里。
那四方天的高门大户哪里有那么好混,不是每家都可以嫁过去银钱随便花,还有大把大把的仆人伺候。
若是不得宠,家里一个老仆都可以欺负你。
正妻?
有什么用?
你刚来家里一天,人家身契都不在你这,谁听你的话?
从这府里老夫人开始伺候,渐渐的能交给你手里一些权力,要是家里再有几个妾室就更热闹了。
若是听话的那些还好,小打小闹摩擦也不算什么。
就怕碰见那种表哥表妹失而复得救命之恩的白月光朱砂痣。
我想我女儿什么样呢?
这个夫人在窗边,注视着底下浓烟,释怀的笑了笑。
之前,我能想到最好的命,就是让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入有礼,大大方方,八面玲珑。
这样,可以给她找个好人家,起码吃穿不愁。
可是现在。
我女儿想做什么都可以,女德女戒不再是唯一的标准,应该说从好几年前开始,北宁郡就渐渐有了这个风向。
好像是从那次守城开始的。
是了,镇北王不就是风月楼那群姑娘养出来的么。
浓烟四起,熏得人眼睛有些疼,好多姑娘用帕子轻轻拭泪,从今往后,她们是什么样子,全由自己做主。
站在上面那个少女,一身大红蟒袍,下巴微昂,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雄雄燃起的烈焰处变不惊。
“龙儿开心?”
即使霍潇龙装的面无表情,可身后手指的小雀跃依然逃不过亲近之人的法眼。
“当然开心,我计划这件事好久了。”
“北宁只是个开始,我要这把火,一路烧到京城。”
“我要让天下女子能参加科考,让这天下真正出彩。”
光有男人的身影还不够,她要朝堂上能者居之,真正有能耐的人上去说话。
这把火直到夕阳渐落才熄灭,荒谬只剩杂灰。
孙夫人在府中收拾嫁妆,和离书是她自己写的,现下清清在她身边跟着,便也讨了一封休书自请离家。
反正她的身契在主母手里,这封休书都算给郡守大人面子了,让你休了我而已,又不是我休你,有啥不乐意的?
孙郡守有些没反应过来,怎着去平阳县住了几天就要和离了?
男人跟着女人身后打转,想问个明白,结果女人说道
“你知道我已经几年没回娘家了么?”
孙大人没说话,站在那反应了好一会儿道
“你若是想娘家了随时可以回去待几天,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
“十年。”
孙夫人没有过多言语,只说了一句,十年。
她家在虞城,说远也不远,只是嫁给孙大人,哪怕回过年理所应当回娘家拜访的时候她也走不开。
现在子夕子阳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做,郡守府这点儿东西她也看不上。
突然,女人就想明白了。
自己有家不能回图什么呢?
之前可以说为了孩子,现在呢?
就因为嫁人便十年不能去看望父母?
为人子,自己还真是不孝。
“孙大人,就这样吧,下个月月初若是你还没有给我送来和离书,我便让镇北王来要,一别两宽,各自生欢,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