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儿还没有去和大燕皇帝表明身份,她觉着自己现在这样挺好,在镇北王府的旁边买了个院子,把亲爹骨灰单独放个屋一供。
听说,搁中原得上香,死人吃香火,也不知道亲爹最近在底下过得好不好。
有点儿入秋了,晚上很凉爽,不闷热,小风一吹让人有些醉,她有很多话想和亲爹说。
黝黑少女手拿着抹布擦拭供台,嘴里一边碎碎念。
“爹,我还是觉得当王氏烧饼掌柜好。”
“因为我稀罕的人都在大燕啊,之前我小时候你不总说想看大燕京城么,今天瞅见没?那皇宫是不是老气派了?”
“当草原王不好,都不能找霍潇龙她们玩。”
屋内几支蜡烛摇晃,秋风吹来了一阵凉爽微风,拭去少女额头上的汗珠。
“草原王还不是得自己擦地。”
“爹,我想你了……”
直至打扫完毕,跪着擦地的身子还没起来,这么多碎碎念的结尾终于说出了她最想说的那句话。
爹,我想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来大燕,看看这大燕京城,再看看江南美景。
就看看就行。
时间还是太残忍,把很多事情一笔带过却不留痕迹,唯一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据脑子里的回忆。
泪水从低着的脸上滴到青石板上,‘啪嗒’一小声,泪珠碎成了一小点水渍。
周围的风突然大了些,吹的房间通风窗户吱呀作响。
“爹,你说我当王氏烧饼的掌柜你会不会不开心啊?就是觉着把草原交给我,我却……每天耽误正事儿。”
大妮儿站起身看向牌位,又给供台上添了几个供果。
随后她把蜡烛一一吹灭,刚刚还有些明亮的小屋顿时陷入黑暗,大妮儿关上门,刚转过身,院里又袭来一阵风,带着地上细沙,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入眼轻轻摇晃的柳树冲她点头,好似在跟她说:想做王氏烧饼的掌柜就去,我儿开心的话,干什么都行。
仿佛感应到亡人的照拂体贴,大妮儿回头,冲木门笑笑。
我就知道你最疼我,爹。
“妈,你带姥爷他们回来没事儿,咱家大业大的再来二百个姥爷我都养得起,你说非得让这群走道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儿干活干哈?”
霍潇龙不理解,接长辈回来就待着呗,平常溜溜鸟看看美景,挺好挺好的,养老钱她给出了。
非得干活啊?
岑昂揉着太阳穴说道
“妈也是没办法,你是不知道你姥爷那倔脾气,要是吃白饭他们绝对不会来。”
王公公这边也在琢磨,同他一起来的太监问道。
“老哥哥,王爷府的蜡烛为啥白天挑啊?”
“那浇水还用三人一起干么?”
“多年不出宫门,现在世家大院儿都白天雇打更老头儿了?”
王公公懂,这是孩子在照顾他们,可这群老兄弟姐妹都在宫内伺候人伺候惯了,贸然同他们说他们自己都接受不了。
主子就是主子,怎么能替他们这群阉人着想?
“可能边城就这样的呗,赶紧睡觉,明儿起来还得干活呢。”
第二日清晨,霍潇龙是被熊仔挠门挠醒的,自从熊仔当爹以后就再也没有干过这事儿了,兴许是灵泉喝的有点多,小绿豆眼儿一天到晚可机灵了。
“咋的了你?再让我睡几天,半个月之后我就要每天早起上朝了。”
熊仔不会说话,只拉着霍潇龙往他自己的小院儿跑。
入眼就看见雪球儿在扒着水盆不松手,那白色勾爪都露出来了,霍潇龙想让熊仔一家陪的自己久一些,便每天往他们吃的水里加了些灵泉水。
还是皇宫里的小猫识货,那肚子都喝成那样了还喝呢。
“雪球儿,别喝了,明儿在喝,明天还有。”
小白猫看都不看霍潇龙一眼,从小到大的告状精冷笑一声,小崽子,我还弄不了你,你给我等着。
“妈!你家雪球儿欺负我熊仔!”
可多有出息了你,当王爷了还喊妈。
雪球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妈是谁,它只看见从小训她的女人过来,拎着后颈皮把它丢到肩上。
哦,是她。
那个熟悉的女人回来了。
昨晚那些温存只是新鲜感作祟。
“你说你,抢人家水喝干哈?多没出息呢……”
女人带着猫远去,霍潇龙又给熊仔碗里加了些灵泉水,摸了摸它的头说道
“在京城可要乖些,别大半夜带着孩子偷溜出去玩,要想出去我抽空带你们去山上野几天。”
迎接她话语的是熊仔用头蹭蹭手,旁边那些小熊可不明白,只觉着亲爹稀罕这女人,而且她还总喂自己好吃的,虽然没有何怡亲,但同她玩一下还是没问题。
小崽子不知深浅,一个野熊冲撞给霍潇龙撞了一趔趄。
少女面无表情的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和几只熊闹成一团。
这边雄鹰也有些尴尬,他早上起来洗洗刷刷,顺带给媳妇儿夏季衣服洗了放起来,手拿搓衣板努力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太监。
昨下黑媳妇儿同他说了。
“现在龙儿是王爷,不比从前,这家里总得有点儿伺候人的,今日岑姐姐带回来几个太监,不过都年纪大了,当在府里颐养天年,你见到人家别冷着脸吓人,听见了没?”
雄鹰点点头,现下的他按下本能反应,脑袋僵硬回头,看着满头大部分雪白银丝的太监小心翼翼冲他问道
“您是这府里的?”
“哦,我是霍潇龙他爹。”
“哎哟,原来是霍将军,怎着能让您自己洗衣服呢,老奴来就行!”
这太监贼瘦,霍述文不敢和他撕吧,直接端着盆闪到一旁,对他说道
“那个……这活我习惯自己干,当兵的么?厨房,厨房有一堆事儿,你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是,霍将军。”
看着老太监弯着腰往后退几步随后转身离去的背影,雄鹰长舒一口气。
就瘦的那样,干枯干枯的,还干活呢?
看上去半截身子埋土里了。
这福气他真的不敢享,怕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