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拐人容易卖人难,货到手了再找买家是很不容易的,可人贩子五姐弟是例外。
他们是真热爱这行当,眼光也好,拐的都是漂亮的女人和小男孩儿,干的时间久了口碑也打出去了,说句供不应求也不为过。
山娃出门以后,就剩下秦小妹一个人待在屋里。
她抓紧机会尝试了能想到的所有脱困办法,可惜都无用,挣脱不开绳子,拼命蛄蛹也出不了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个中年男人回来的山娃一开门儿,映入眼帘的就是已经从炕上翻下来,折腾到门口的秦小妹。
身后的中年男人见状轻笑一声,残忍道:“脾气挺烈啊~不知道过了今晚还能不能有力气扑腾。”
他那语气、那神情,看人就跟看个小猫小狗似的,秦小妹有些不服气,可惜嘴被堵住骂也骂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啧啧啧~”看见秦小妹的正脸,中年男人忍不住惊叹道:“这卖相真可以啊山娃!难怪你没了自行车使个破板车也要把她从公社拉回来,费不少劲儿吧?哥几个打算卖多少啊?”
这是跑路前的最后一单,未免节外生枝,山娃并没有告诉中年男人自己姐弟五个已经暴露,公社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生怕人家不敢接手秦小妹。
闻言他也只是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无所谓道:“我哥姐都信任远哥,跟你做买卖他们放心,价钱你看着给吧,咱都这关系了,我不坑你钱,你也不会让我吃亏。”
这话有几分真心尚且不论,说出来是真让人心里舒坦。
叫远哥的中年男人明显受用,他笑眯眯的蹲下,像翻五花肉似的看了看秦小妹的牙,又摸了摸她的腕骨和头发。
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抬头问道:“不是……山娃你老实跟哥说,这人你们哥儿几个打哪儿弄来的?瞧着不像村里人呀。
你看这头发、看这牙、再看这身材,家里明显生活不错,搞不好顿顿有油水,吃的比咱哥儿几个都好!不能惹上麻烦吧?”
货虽然好,转手也确实能卖个好价钱,可为了这点儿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折进去,那就有些不值了。
这远哥也是老江湖,话到这里他紧急避险,已经有些不想做这单生意。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人的穿着和体貌特征是最能反映生活水平的。
像秦小妹这样穿着虽然简单,但衣料柔软;长得不仅漂亮,头发还粗黑有光泽,身上骨肉匀称一点儿不消瘦的大姑娘,说是乡下泥腿子谁信啊?
就是城里正经有工作的工人也不一定能养成这样,搞不好是厂里哪个领导的家属,总之家里条件一定不会差,敢卖她?十有八九要惹上官司!
先敬罗衣后敬人,卖的人多了,即便是没读过书没出过门儿的远哥,也练出了一双会看人的火眼金睛。
知道他不好糊弄,山娃也没时间再耽搁另找买家,索性豁出去半真半假道:“远哥,山娃当你是亲哥,有些事儿我也不瞒你,这小妮子有些本事,我哥姐在她手里吃了大亏。
但你放心,规矩我懂,人指定是乡下村姑错不了!我们哥儿几个都盯好两个月了,这一点你放心!”
还不知道公社的人贩子四姐弟已经落网,远哥沉着脸打量山娃半天,斟酌着他这话的可信度,终于还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你懂规矩就好,咱这生意要想做的长久是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的,这货要是出了问题,我倒霉不说,你也跑不了!”
心想这货当然是要出问题的,不过只有你一个人会倒霉,老子拿了钱立马就跑!山娃笑的特别真诚。
“放心吧哥~人给你装车上?”
“装上吧,村儿里人多眼杂的,我走夜路省心。”
人贩子具体把自己卖了多少钱秦小妹不晓得,鉴于她一路上的表现并不乖巧,在叫远哥的中年男人带走她之前,山娃特别贴心的拿出那张浸了药水的帕子,又给她来了一下。
等她昏死过去,两个男人细心的检查了一遍捆绑她手脚的绳子和堵嘴的麻布,确定完好后才把她裹在棉被里又扔在板车上。
“帮我给嫂子带个好,家里还有事儿就不送了哥。”数着手里的大团结,山娃心里满意,说话也更亲热几分。
远哥三十好几才娶上媳妇,他那媳妇正是人贩子五姐弟卖给他的,两伙人也是在那时臭味相投,合伙干起这丧良心的生意来。
算算时间,已有五六年了。
套上板车,远哥心情也不错,双方都觉得占了便宜,“客气啥~有空来家里坐坐,叫你嫂子给你整两个硬菜,咱哥俩喝一杯!
这小闺女长得美,细皮嫩肉的,卖给谁我也舍不得,回头给我兄弟过过眼,要能成你还得来喝喜酒呢!”
远哥的弟弟今年也已经三十有四了,亲哥哥做着人贩子生意,按道理来说他早该娶上媳妇了,拖到现在八成是有些说法。
“一定一定!路上小心啊哥!”
“走了啊!”
两个丧良心的畜生,做着这伤天害理的营生,还整的挺有义气!
目送远哥拖着秦小妹走远,一直等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确定不会再拐回来,山娃脸上的笑意才瞬间恢复成冰冷一片。
他转身冲进屋里,撬开隐藏在大炕里的暗格,从里头掏出姐弟几个这一年卖人积攒下来的黑心钱。
来不及数,山娃把钱粗略拆成三份,拿起大头针分别缝在裤头前后和上衣胸口处。
逃命的路指定不能太安生,小心一点准没错。
如今家里就剩他自己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挣上这快钱,搞不好这些就是他的老婆本儿和棺材本儿,可得看好。
藏好钱,他又把家里的粮食收拾了一下,尽可能的多带,实在带不走的···也不能便宜别人!
直到所有家当全都上身,确定没有遗漏后,山娃才在屋里铺上干稻草和柴火,一把火点燃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趁着火势还没起来,他眷恋的回头看了一眼,抹了一把眼泪,这才踉踉跄跄跑进山里。